阳光灿烂的日子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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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散文童年60年代秋天露天电影评戏拾柴撘炕 |
分类: 散文诗歌 |
秋忙完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显得有点休闲了。秋天是我们零食最多的时候,也是好玩的时候,场上、街上都堆满了玉米杆,高粱杆,一垛一垛的,是我们藏猫猫的好地方。
天气渐渐冷的时候,树叶就随风落下,树行里渐渐的铺上厚厚的一层落叶,而树干就慢慢变成光杆司令了,树杈上露出了一簇一簇的鸟窝。淘气的我们有的就爬了上去,看看有没有鸟蛋,运气好的话能掏到一窝好几个蛋,可以拿回家哄弟弟妹妹,煮着吃。也有更生猛的,还在树杈上,就生吞了鸟蛋。再冷一点,我们就开始拾柴禾,准备过冬。那时候柴禾可不是随便就可以捡拾的,大队里专门有人看着,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单等到树叶掉的差不多的时候,某一天宣布“开放”,才可以去拾柴,其实就是去树行里收树叶,捡掉下的树枝。“开放”在庄里可是个大事情,因为是要“抢”的,能者多劳,知道为什么农村的人都喜欢多生几个孩子而且喜欢男孩吗?从这儿就可以看出来。想起来那就像现在的石油涨价,谁都知道快“开放”了,可是不事先通知。等到某一天突然听到大喇叭里通知,庄里的人就奔涌而出,令人想起西班牙的奔牛场景。男女老少,拿着筢子、背着篓子、筐,飞跑出家门,直奔庄外。身强力壮的跑在最前面,直奔事先已经瞄好的树叶厚的树行而去,我们这帮孩子颠颠的跟在后面跑。到了地方,又是人多的人家占便宜,用筢子把树叶划拉起一个大圈,再用篓子、筐放在边界做标记,圈内就算是给占领了,别人不能进了。我爸爸在外上班,家里就只有妈妈带着哥姐和我三个孩子,这种事当然是落在后面,等我们赶到,好地方早已被人家占上,甚至我们还在路上跑,就见有人背着篓子往家里运柴禾了。我们只能拣犄角旮旯、人家没占住的地方的柴禾。用筢子把树叶搂起成一堆,再往篓子里装,装的越慢越好,往家里背,一趟一趟的背,直到天黑的看不见。从“开放”那天起,就可以随便拾柴了,当然,大部分柴禾都在当天拾完了。柴禾多,冬天烧炕做饭就不发愁了。妈妈那时候带着我们和奶奶不容易,自己也有工作,常常为这些事生气,盼着我们快点长大,好帮她干活呢
天冷前,家家户户就要开始脱坯撘炕了,我家没有劳力,要找别人帮忙的。再说这撘炕活可不是谁都干得好的,是个技术活,炕搭不好的话会很麻烦,火烧不旺,炕也不热,冬天就惨了。会撘炕的想来也算是手艺师傅吧,不过在庄里干这种事都属帮忙性质,最多管顿饭就好了。不知道现在在庄里是不是也可以靠他挣钱了呢?用村西的黄土脱坯,有的砖块大小,用来垒炕沿,再拖一些一米见方的大坯,用来作炕面。坯晾两天晾干了后才用,旧炕拆了的时候,我们就只好睡在临时的床上,甚至是门板上。等新炕搭好才好搬上去住。
闲下来,庄里的能人们就活跃起来了。记得有几个能人,平时看也没什么,一样的下地干活,却不知是唱戏的高手。忙完了农活,戏迷们就聚在一起操练起来。有唱的好的,有操琴的,当然也有我们这群孩子看热闹。男角儿大都年龄大点,想想也就30多岁吧,而唱旦角的大都小一点,多是姐姐那么大的高中生或刚毕业的,该是因为再大点的都已嫁到外庄的缘故吧。排练数日后,就要在庄里搭台唱戏了。老家处冀东,流行评戏。在我很小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样板戏,如《红灯记》,《沙家浜》等,再大点到了76年以后,就有很多传统戏了,我记得看过的有《墙头记》,《胭脂》等。那时候看的戏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也算是对戏曲有些偏爱,幻想着长大我也能唱,还是主角。记得经常在家里炕上偷偷的学着演戏,但羞于在众人面前表演,把妈妈哥哥姐姐都赶到屋外去,然后把姐姐的围脖围上,拎个笤帚疙瘩当红灯,就唱起来:手提红灯四下看… …结果四下一看,奶奶妈妈哥哥姐姐都趴在窗户上笑呢,我就赶紧气的赶他们。想想看,如果我后来不是考学到了城里,还真说不准成为当地一角儿呢,谁知道呢。在县城上初中时,有一天夜里和临铺的同学讲起来村子里唱戏的事,这个角儿如何,那个戏啥情节,一时兴起,讲的眉飞色舞,猛一抬头发现老师站在床前,大声叱喝“没听见熄灯铃吗”,顿时吓得马上钻进被窝。
偶尔也来外地“说书”的,就是唱京东大鼓或乐亭大鼓的,一般是两三个人一伙,一个盲人。到了晚上,街道的空地上支起了电灯,庄里人吃过了饭就聚过来。弦子一拉,大鼓一敲,响板一打,就唱了开来。有的说水浒,有的说薛仁贵,还有杨家将,岳家军,唱的投入,听得入神,直到深夜,有人已经坐在那里打起了酣。
如果哪天来了公社放映队,就更热闹了。小伙伴们奔走相告,在街上议论着演什么片子,就势就学着片子打起仗来。有时候放学后值日,正赶上放电影的来了,先回家的同学就跑回来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言语间露着自豪,仅仅因为比我们早知道放电影的消息。我们都早早回家,催着妈妈赶紧做饭,心急的,早早就拿着板凳去占个好地方了,然后等着哥哥姐姐吃完来换我们再去回家吃饭。场子上热闹的很,来早的大人们就聊上了天,孩子们又开始了疯玩,围着场地追赶着,时不时的要盯着自己的地方别被人挤了去,为此和别人打架的也是极常见。天暗下来的时候,我们早已在中间的地方坐好,有的大人喜欢站在外围看,来晚的又有地方的就得从站着的人群里挤进来,一边挤一边大声嚷嚷着找人,煞是热闹,直到喇叭里传出了声音:社员同志们,今天为您放映战斗故事片,平原游击队。。。。。。全场才安静下来。有时候有意外情况,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外围站着的就拥挤了起来,严重时会把中间坐着的都挤得站起来,这时就有民兵骨干们站出来维持秩序,大声叫着坐下坐下。挤得严重时,我们小孩都很害怕,旁边的大人们就冲外边大声骂着,一边保护着我们。影片也没办法放了,直到全场又稳定下来再接着放。我从小有点多愁善感,有些表演天赋和欲望,常常看电影看得进入角色,有一次和妈妈一起看,看到动情处就扑下旁边的妈妈,本来是想表达一下激动,不想一下子头撞到了妈妈的下巴上。妈妈疼得打了我一下,“这孩子不好好看,撞疼了我了”,我那时感觉好委屈,现在想想是那种‘知音难觅’的感觉,不过也不怪妈妈,她又怎能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呢?还以为我打瞌睡呢。再大点的时候,还曾经跟大人到别的庄去看,走一两公里夜路,一路上一边聊着,一边看天上的星星。那时候没电视,有时甚至追着放映队一连几天走几个村子看同一部电影。套用现在的流行语,那看的不是电影,是寂寞。
天越发的冷了,开始有霜冻,窗户要用纸重新糊好挡风,家家烧起了热炕。衣服也从夹袄换成了棉袄,冬天来了,又一个有趣的时节到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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