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严肃而威严,在革命情怀被激发后会做出一些让我们很难过的事,比如:他会让我们在一顿好饭之前,按大小个排队先听收音机里播放的《白毛女》,听完全剧才可以吃饭。有时不知道是被哪种信息触发,他会突然创作出对我们进行革命教育的课程来,有一次他让母亲给我们做菜团子,为的是忆苦思甜,那时忆苦思甜的运动早已过时,他却突然在某个平常之极的日子,突然做出这种决定,在吃这顿忆苦饭之前还要讲革命烈士的牺牲和战争中他们受的苦,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为我们吃的白面条子而感到惭愧。
说实话,母亲做的菜团子实在太难以下咽了,可能父亲也不爱吃那种解放前穷人在最穷时吃的食物,他估计到我们会很抗拒吃下那种白菜叶子加上玉米面做的忆苦饭,所以在我们还没开始吃时,他要严肃地给我们讲很长时间的道理,那道理讲的一点都没道理,但我们也不敢反对。
不仅如此,我们家规定,在吃饭时候,在盘子里夹菜只能靠自己的一边夹,夹到什么吃什么,如果谁的筷子胆敢伸到别人的门口,他的筷子就会被打飞。不但如此,我们碗里的饭也得从一边整整齐齐吃,不能在自己碗里乱翻。当然我没试过乱翻了自己的饭会怎么样,但我们老忍不住在吃饭时说话,于是我们会遭到很凶的眼神批评,有时太严重了我们的头上就会挨筷子。我们被规定站着一定要站直,不能软软的靠着墙或桌子;坐着要端正,不能跷二郎腿,不能斜歪着;我们说话时不能说一个脏字,就是说接近脏字的词也不行。
这种教育的结果是,在我们的个子长的跟父母一样高时,我们觉得在吃饭的时候讲话,谈天论地是最让我们享受的一件事,于是他们就再也不管我们了,所以我们家的餐桌就成了娱乐场所;除此之外我和妹妹弟弟没一个站有站像坐有坐像的,我们暗暗的觉得,那样站的笔挺,坐的溜直特傻,特不舒服;我们还特爱说脏字,我爱说“靠”大妹爱说“球子的”但在父亲面前还是忍着不说。
父亲是如此严厉,以至于我们都不太亲近他,长大之后我们各奔东西,过年过节回家时,买的东西大都是给父亲的,一进家门,把东西拿去给父亲看,父亲嗯嗯的微笑礼貌的点头之后,东西交给母亲收藏,然后我们就围在母亲身边叽里呱啦,从来没有心力再考虑父亲的感受,了解他在哪里。
父亲像我们家的墙,围着我们,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却从来不太注意他,记住的都是哪次哪次他如何狠的打了谁,说的时候心里怨怨的有点小伤心。父亲其实从来没有动过我一指头,但我很怕父亲,因为我的前面是哥哥,哥哥好像从小就跟父亲是冤家,我的所有的打都被哥哥替了,我是看着哥哥挨打长大的,长大之后,我一直对父亲是否爱我们感到迷茫。
后来搞教育,不断的解决那些不会爱孩子的家长的问题,看到他们不会爱孩子心里那个急。又看到那么多孩子的爸妈从小机乎都被自己的父母伤到过,每当提起是否确定父母爱着他们时?他们就会哭地很伤心,当时我也在想:“我的父母爱我吗?”
记得在我六岁之前我们家住在军营里,有一次我在外面被其他孩子打了,哭着回家,父亲把我拉过来,用指甲刀给我剪指甲,每个指甲左面一刀右面一刀,中间就留下一个尖,然后父亲用山东话说:“出去挖他”但他没有告诉我出去挖谁,我不记得我带着老虎一样的尖爪子,出去是怎样选了一个羔羊,一爪子抓下去,那孩子的脸就花了,不一会儿,被害者的妈妈带着他来我们家找我的父亲理论,当时不知道到对我们道德要求极高的父亲是怎么过了这一关的,后来在我长大的过程中,每当母亲要开老爸的玩笑总是要提起这事。
每当我问自己父亲爱我们吗?我就会想起这件事,那是怎样的爱,才会使身为军官的父亲把他又丑又黑的女儿拉到怀里,给她创造出老虎爪子让她去保护自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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