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汉帝国（19）

只见一排四匹白色的双峰的骆驼分成两对走在前面，骆驼背上坐着四个女真打扮的美女。中间是两辆驷马拉着的华丽暖车，车棚装饰成蓝帷金饰，蓝帷敞开着，车上坐着一个女真首领模样的人。剃发，穿着华丽。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另一辆车上坐着中间秃顶，四圈只留六绺头发，却头戴镶宝石金箍发、身着银镶边衣服的四十左右的很有气度的契丹人。无疑，这个契丹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银牌天使了。两辆车的左右是二十骑骁骑，前面两个执金质蒜头骨朵，后面的各个执长枪，挽银盾，挎雕翎箭。再后面是成列的皮室军。

    皮室军是皇族横帐所属的军队，亲军，萧长城记得自己的父亲就是皮室军中的一个头目，负责警卫“捺钵”大帐的。心里也是一凛，这里竟然是大契丹国皇家直管的地方。

而皮室军后面，都是被反简着双手的人，有汉人打扮的，有鞑靼人的穿着，有三个萧长城见过的女真人，他们就是他刚进生女真地界打狼的那个靠编边乾山屯子的人。萧长城心情沉重，他猜想，十有八九他们是受了自己的牵连，而被以欠税为名掠卖为奴了。他们看见他也似乎有些意外，但是，知趣的没有打招呼。

这时，管事的先对着那坐着女真人的车辆行礼道：“北院大王所派生女真部落的大金奴，契丹秃里，以十分真诚的心情，欢迎生女真部落的秃里、巴图鲁、大草甸子上的英雄、天狼完颜乌古出光临。”

   秃里是契丹朝廷委派的管理边疆部落部族的长官，主管词讼和防察叛变之事。对这些契丹的官职，萧长城知道的很清楚。可是，他没有想到车上的人就是“天狼”，就是乌古乃的弟弟乌古出，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萧长城不由得紧盯了他两眼。见乌古出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这个管事秃里才向朝廷的三品大员银牌天使鞠躬致敬，说道：“卑职率生女真部落淘金场的把头参见银牌天使大人，恭祝我大契丹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个银牌天使满面笑容的跳下车来，亲切地向各个把头问好，说道：“我带来了上好的美酒，皮室军猎获了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还有水里游的食物。还带来了北院大王自家的厨子，请众位赏脸，吃饱喝足。算是大王对你们的问候。”

秃里带头鼓掌，喝彩，那十四夥人，也噼里啪啦鼓了几下掌。

“好，好，好。这就支大帐。”银牌天使说道。

他的声音刚落，一队皮室军过来，把车上，驼上和马上的毡绒大帐卸了下来。这时，萧长城看见，在新来的奴隶后面，跑过来十多条甘青唐巨獒，它们的身材简直有小牛犊子般大，牙齿尖利，目光凶狠，长长的舌头在嘴外边搭拉着，巡视着前面的人众。

萧长城心中又是一凛，这些巨獒虽然不是纯种蕃獒，是西夏或者是契丹宫廷中养育的，但是，其凶猛程度也颇为可观，以自己的功夫和它们对垒，也就是打个四五条而已，多了也是对付不了的。当年在中京的那一战，两条蕃獒将他咬伤，至今疤痕还在腋下。

这时，管事的派手下去接收新来的金奴，请乌古出和银牌天使到自己的蓬帐去坐。萧长城这时才听掠蛾对他说道：“车上那个女真人就是天狼，是我十年前见过的那个。他竟然当上秃里了，那可是朝廷委派的官，可以管理部落里的一切事情，难怪那老头子对他这么客气尊重。”

萧长城听了掠蛾的话后冷然一惊，在生女真部落，秃里的地位仅次于详稳和惕隐。石鲁如今是惕隐，下面就是秃里。这个职务没有给乌古乃，却给了乌古出，可是大有讲究。契丹给别的民族任命的“秃里”，本质上就是驻各个属国或者部落的主宰，因为能够代表朝廷。

还有，这个浑身颤抖管事的契丹老头，不但有一身惊人的武功，深藏不露，而且身居高位而不显。他为什么对乌古出如此谦恭，心里便十分纳闷。

这时，乌古出和银牌天使看见了他们两个，特别是那乌古出的眼睛，一瞥见掠蛾就没有离开，那表情是谗涎欲滴，恨不得一口把她吞吃到肚里。银牌天使则打量着萧长城，向秃里乌古出问道：“这位面生，是新来的把头吗？”

乌古出当然回答不出来。

老头子狗东西笑道：“不是新来的，是刚来的，而且要当大把头。”

“哦？好，好，好，一会儿一块儿吃酒。”银牌天使对着萧长城抱了一下拳，萧长城也以契丹的礼节手放在胸前微微点头回礼。

这时，天狼乌古出才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他一眼，见掠蛾拽着他的胳膊，便把眉头皱了起来。管事的狗东西补了一句道：“刚才这位萧兄弟把青衣狼打败了。武功内力是上佳的，没的说。只要他掏出银子来，只要一千两，那块地方就归他了。”

“什么？你说什么？”乌古出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青衣狼当把头的地方，那是这处淘金场最好的地块儿了，怎能就这样轻易的放弃。然后见青衣狼果然不在，说道：“那你穿什么衣裳？听没听说过天狼拳？”

萧长城见他说的骄矜跋扈，摇了摇头说：“日常随便穿什么都行。至于天狼拳，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这管事的狗东西说。”

虽然管事自称“狗东西”的名号，可是谁也不敢当面叫他，萧长城第一次来，这么叫也是这处淘金场破天荒的头一次。叫得管事狗东西哈哈笑了起来。他一笑，忽然，那几条甘青唐巨獒都昂着头小跑过来。见它们过来，狗东西眉开眼笑，叫道：“我的狗东西们，狗子狗孙，有日子没吃鲜肉了吧。你狗爷爷很心疼你们啊。看看这个拿着打狗棒的人了吗？你们可不要惹他，他可不好惹。”说完，把头向萧长城一甩，那几条狗瞪着凶恶的眼睛奔着萧长城就来了。

乌古出在车上笑道：“难怪叫你狗东西，又拿那狗来吓唬人。姓萧的兄弟，拿出本事来，几条个大一点的狗能把人怎么样？见到狼吓得没命似的跑。姓萧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青衣狼并不是功夫最好的，但他是头一个把这几条狗打的满地乱蹿的。所以，我才把好的场子给了他。”

萧长城一听乌古出这么说，心中有底了，缓缓地把祖杖举了起来，挽了一个杖花。狗东西目光犀利，见此杖花一抖，忙把巨獒喝住，说道：“天狼，我可没亏待过你，你的富贵，哪来的？扪心想想，这还挑唆人打我的狗。再说，你红嘴白牙乱说，我的狗什么时候怕过狼---那一次是跑了，你那是用好几十条狼对付我这一条狗。你号称生女真武功第一，可是，要是有青衣狼那样的三五个，你不也得拖着刀撒鸭子跑。”

乌古出笑道：“算了，咱们别争了，让新来的人看笑话。新来的金奴点清楚了，咱们论称分金吧。还有，我就冲着这位萧兄弟今天敢对着你这几条癞皮狗动棍子，说定了，那块地交给我一千两银子，以后，按对半再二等分成。”

萧长城问道：“什么叫对半二等分？”

狗东西说道：“就是产出生金来后，先是一家一半。然后再给朝廷上税，再各拿一半。给朝廷这半里，有八厘的耗损。”

萧长城听了，觉得也明白了。忽然，乌古出又说道：“那金奴的肉身价钱怎么给？”

“对了，金奴的肉身价钱，萧兄弟，可还没说清楚呢。”狗东西说道。

“别人怎么给，我怎么给。我听说，这银子是给青衣狼的，金奴是他的。”萧长城说道。

“是他的我也得抽头。咱也别费劲扒拉的算了，一个人给我五两银子，余下的就是你和青衣狼的事了。”乌古出大度的说。

狗东西脸色沉了下来，说道：“这又没我的事了，是不是？我一年到头在这里替你守护着，是个啥事都管的管事，这见利的时候就没我了。”

乌古出说道：“你还拿着朝廷的俸禄呢。”

“朝廷是朝廷给我的，我在这里等于是给你们干，我这样个人，只要你们的事我出面了，分红那是必须有的。”狗东西一脸斤斤计较的神色。

那个银牌天使出来打圆场，说道：“别在这里争了，一边喝酒一边说。乌古出是个讲义气的，若不是他把这场子让出来，你还没这金山呢。你该让也得让。要不，人家该说咱契丹人小气了。再说，朝廷的事，咱俩的事也得说说，在这里为那几个金奴的小钱儿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多没意思。”

狗东西把想要说的话收了回去，开始往里面让客。

在当天晚上的酒宴上，萧长城没有多说话，好象一直在盘算着金钱银两的事情，实际上他在仔细地听他们说话，因为他弄不清楚他们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乌古出是石鲁的二儿子，也是可以继承部落长地位的人，传说他和朝廷的关系密切，近日看来名不虚传。银牌天使那么高的地位，也要给他面子。但若要说他就是朝廷的走狗，看来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他还是把自己当作此地的主人。只不过，他出让了淘金场的利益，把这个过去争斗不休的淘金场归到朝廷名下，让朝廷派人来管理，拿走一半的生金。因为是朝廷出面，各个部落就都说不出话来了，而乌古出自己也可能是完颜家族独占了淘金场的利益。

喝了几杯酒后，萧长城借故和掠蛾先走了。但他们回到了家一看，大吃一惊，那头小黑毛驴被撕扯的零碎了，血肉骨头皮毛抛洒了一地。

注（1）：皮室军

创始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和辽太宗耶律德光时期。皮室，契丹 语“金刚”的意思。《辽史·百官志二》：“太宗 选天下精甲三十万为皮室军。初， 太祖 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馀人，置为腹心部……则皮室军自太祖时已有，即腹心部是也，太宗增多至三十万耳。”亦称“皮室兵”。宋叶隆礼《辽志》：“晋末，契丹主部下谓之大帐，有皮室兵约三万骑人，皆精甲也，为其爪牙。”

注（2）：现在人们所说的辽国，实际上一直自称“大契丹国”，只是在辽太宗时期，契丹军队占领了大梁（汴梁、东京），太宗企图在那里做皇帝，认为以自己的民族称呼国家不宜，才以自己民族的发源地命名国家。1004年，萧燕燕率领大军打到澶州，迫使宋朝签订了“澶渊之盟”，南北和平，她便取消了“辽”这个国号，还是称为“契丹国”，此时，正是叫这个国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