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第二之：山河震撼

    家破人亡的完颜桓赧兄弟，拒绝和谈后，到处奔走，足迹几乎遍及白山黑水间的一切部落。大约总共约集了十几个部落的队伍，组成了为自有生女真部落联盟以来规模最大的集团军。松花江两岸、蜚克图河以北诸路叛军，云集在今天的哈尔滨市区一带，对南边的完颜部的太师寨、就是今天的哈尔滨阿城区形成了包围的态势，摆出的是进攻的阵型。

    他们厚集为阵，鼓噪驰骋。联军中又添了几员猛将，其中包括江北的不术鲁部酋长不术鲁卜灰（后边姓名我加黑了，好辨识一些，直接称卜灰）。此人的勇猛在当时是有名的，何况，劾里钵在偷袭桓赧大本营的时候，还射死了他的一员爱将，擒获了他的五个将军。他不但是为了利益，也是报仇来了。

    完颜桓赧望着如此的阵势，大喜过望，高声宣告：“今日天门开了，听凭你们带着自己的车辆。攻下太师寨后，老太师乌古乃家的宝货资财任你们抢夺，有胆敢不从的，守护的，要用武力任意掳掠他们家的人当奴隶！”

    这番话更加激起了大家的情绪，呼喊着啸叫着挥舞着刀枪，浩浩荡荡压向太师寨。路经婆多吐水时，裴满部部长不肯从乱。桓赧大怒，让部下把火把投入其居室，将他全家老幼活活烧死。（有人考证婆多吐水，就是流淌在哈尔滨市区的马家沟河。）此地的裴满部，是完颜部的重要的联姻部族，金太祖、金熙宗都取了裴满部的女子为皇后。

    见到这种情况，几个忠于太师府的部落长，吓得筛糠一般，没有对策，急忙私下派人到太师府告难。劾里钵沉思良久，计上心来，让他们权且佯从于叛军队伍，但是，但服装和旗鼓要和叛军不一样。等到真的打起来，“你们闪开也行，跟着我一起攻打叛军更好。”

    一场众寡悬殊的大决战迫在眉睫，劾里钵决定倾巢出动，正在点选人马将领忽然得到消息。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此时黑三开始秘密串联，正准备发动自己的部下里应外合和，那才是最为棘手的事情。虽然还是由母亲看着他，但是，母亲年龄已经大了，真正打起来可不是黑三的对手。正在满怀焦虑准备分兵看守对付黑三的时候，忽然传来消息，说是黑三在他的一个小妾家里吃肉，噎死了！（我估计是多保真搞的鬼，毒杀了黑三。）

    听到这个好消息，劾里钵简直是高兴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但，立马又止住了。面对着前来报信的黑三的几个儿子大哭起来，“我的三叔啊！你死的太不是时候了。你死了，让我靠谁打败这些叛乱的家伙啊！”

    悲伤万分，真真切切。

    “喜”于心，“悲”于外。

    这时，那些仇视太师、追随黑三的部人，被这真诚的哭声所打动，个个惭愧，转而效忠不计前嫌的太师。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细节决定胜败，我们不能不佩服这位枭雄心计转换的快，演技的高明。比《三国演义》的孔明吊孝有过之无不及。

    心腹之患解除了，还增加了有生力量。

    但此时耽误了一些功夫，桓赧组织的联军压上境来。从阵势上看，敌人之军简直十倍于我。

    劾里钵一见敌我兵力悬殊，命令国相弟弟颇剌述迅速出使辽国，请求兵援。颇剌述走后，队伍沿着阿什河北行，没走多远，他叫过自己的狼将军堂弟辞不失，让他带着一批精锐人马秘密绕行前进到脱豁改原埋伏。

脱霍改原据研究就是今天哈尔滨平房区大平原。

    前面咱们讲过完颜辞不失是乌古出的儿子，骁勇无比，作战善左右开弓。而且行动快捷，能忍伤痛连续作战。此时，他成为劾里钵手下最重要的将领。

劾里钵告戒他说：“好兄弟，看到我三扬旗、三击鼓，马上弃旗决战，死生就在今天！”

    劾里钵一改以往一鼓作气的作风，用三扬旗、三击鼓来调动自己的人马。因为他对那些无奈不得不跟从桓赧的部落也是如此交代的。 随后，劾里钵又募得附近海姑寨土兵，疾进脱豁改原。

    当和叛军对面的时候，劾里钵的神情十分庄重了。叛军黑压压的铺天盖地，人马几乎多出几倍来，看来这仗凶多吉少。

    此时，他将五弟盈哥叫过来，附耳对他说道：“你站在这里看着我打仗，不论出现什么事情，你也不许上阵。这仗我如果败了，我就死在这里了！你一定不要管我的尸体，也不要顾及寨子和亲属。不要向家看一眼，骑上你的紫骝马，一直跑到辽国的上京，找你四哥劾孙。告诉他，咱们同意系籍接印，借辽国的军队报仇！”

    咱们记得，先前他已经派三弟颇剌述出使辽国要求出兵了，此时又将勇猛的五弟安排观战，看作战结果决定走不走。

    看来，他如此安排是有深意的。

    颇剌述文弱，上阵不是长处，让他避开去辽国要求派兵，是保护他，也发挥了他的长处。

    而此时他对盈哥的交代，确实是临终交代，而且要“系籍接印”！咱们前面讲过，乌古乃为了躲开“系籍接印”，可以说费尽心机。因为“系籍接印”就是加入了辽国户口，听从辽国调遣，成为辽国的属民。此时，面临生死关头，一旦失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向辽国借兵，哪怕付出的代价是系籍接印也在所不惜了！这就是枭雄所为。

    四弟劾孙通契丹语，长期在辽朝廷中周旋，他最了解朝廷状况，后门从哪里进，找什么人都门清，怎样能够打动执政者的心也研究过，所以，他叮嘱盈哥先找“四哥”。所以，颇剌述去是作官样文章，盈哥如果去，那是要动真的。

    就从劾里钵战前对两个弟弟的安排，也可以看出劾里钵临危不乱的性格，他对兄弟的深情厚谊。

    此时，正当农历十月，秋风飒飒，枯草萋萋，太师府的军队和叛军的军队相对而立。

    见到叛军的阵势，又知道许多原来听从太师府的部落此时也归附了桓赧叛军，很多军吏未战先惧，甚至有的已经僵立无人色了。还有人偷偷逃跑了，直接去给多保真报“败讯”了。

    “这样如何迎敌！”劾里钵心下惊骇，却不敢说出来。他装出一付十分镇定的样子，温言对大家说：叛军虽多，都是乌合之众，算得了什么！大家可以解开甲胄休息一会嘛。用河水洗把脸，冲炒面，喝菜汤。吃饱了再打，有劲。”

    （我曾经研究过女真的饮食，认为他们早就会制造咱们现在方便面里面用的汤料了。他们将晒干的菜切碎，分成许多小包，需要吃饭的时候，用开水一冲就可以就饭吃喝了。）

    这道令一下，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吃足了，喝饱了，甚至有人开始说笑、耍闹。突然，劾里钵号令整队集合，然后厉声训导，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违令者斩，立功者大奖！一番训话后，士气大振。有人推测他的战前动员一定是一篇好文章，可惜失传，哈尔滨的那个记者的信口开河（网名）就这样认为。但是，已经失传，谁也杜撰不出来。如果写小说，大可调动思绪，发扬激扬文字的情思，写一篇出来。

    须臾，完颜桓赧联军铺天盖地而来，列阵对面。这个时代，不但完颜桓赧没有组织大兵团作战的经验，别人也没有组织大兵团作战的经验。虽然是气势汹汹而来，但诸路叛军实际上是一盘散沙，相互观望。而太师府的队伍此时如有一人奋不顾身勇猛冲杀，就能带出一股力量！

    劾里钵此时，“袒袖，不被甲，以缊袍垂襕护前后心”，张弓提剑，三扬旗、三击鼓，突然弃旗，高举着宝剑，一阵红色旋风般挥军冲向敌阵步兵，每挥动一下宝剑，就有一颗人头落地，迸溅出冲天的血注。而且越杀越勇，势不可挡！

    这是怎样的将军，这是怎样的首领，这是怎样的激励！

    劾里钵的英勇已经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力，太师府的军士人人奋勇，各个拼命，将叛军们打得一片慌乱！突然，人们又听见摇撼山河地一声呐喊，完颜辞不失率骑兵从后突起，直插敌人中军，虽然人少，却形成对叛军两面夹击之势。

    这一切都如兔起鹘落，迅雷不及掩耳。

    完颜桓赧大惊，扭头向自家阵中奔去，企图先稳定自己的队伍。而附于太师府的两个部长见状，呐喊一声，领着本部兵马后撤了。敌阵顿时动摇，虽然也有参战的，更多的是看的，有抱头鼠窜的。完颜辞不失越战越勇，敌人在他面前纷纷倒地，冷静的卜灰专门组织人向他射箭，他的乘马连中九箭，扑到在地，杀红了眼的辞不失弃马挥动着大戟徒步出阵。这时敌阵中派出了最厉害的神弓手，对他搭箭欲射，那弓箭手拉弓搭箭，正在瞄准，仔细一看，认出来了，原来是自己的表弟，大呼：“你这小儿，今天是你一人的事吗？为什么如此卖命！”

    说罢，四外打量一眼，叹口气打马退出战阵。

    这下，使联军更加失去斗志。

    《金史》赞叹：完颜辞不失用自己的功绩掩盖了先父的过失，著勋五世。金太祖逝世的时候，不肯闭眼，为的就是要见辞不失，可见，他留给乌古乃这一系的印象是强烈的好！

    劾里钵见叛军瓦解，挥师乘胜追逐。敌人死者如麻，河水被染成了红色，遗弃的马牛辎重不计其数。

     世祖（即劾里钵）曰：“今日之捷，非天不能及此，亦可以知足矣。虽纵之去，败军之气，没世不振。”乃引军还。世祖视其战地，驰突成大路，阔且三十陇。手杀九人，自相重积，人皆异之。桓赧、散达自此不能复聚，未几，各以其属来降，辽大安七年也。

    据记者信口开河考证《金史》中的“辽大安七年”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笔误，这场战役的发生时间，应该是大康3年。

    在这次战役中，还有个小小的插曲。一个部人没等交战就偷偷地逃回太师寨，丢盔弃甲，对留守的多保真大哭：“我们败了！”唐夫人正忧懑想办法，准备自己上阵去参加战斗，劾里钵派大儿子乌雅束回来报捷，于是才转悲为喜。

     这一战，是完颜氏统一生女真最重要的战役，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统一局面已经牢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