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翻过刘福兴家的栅栏墙，已经在门口潜伏了四个小时。

他在等一个人。

这个人欠着他3586元工资。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还欠着他手下那些民工弟兄们总共二十多万的工钱。这些钱是他们起早摸黑赚下的，现在临近年关，弟兄们都急着回家，但拿不到钱。

他们找过很多次老板，也用过很多种方法，但钱都没能要回来。

这个老板就是刘福兴。

刘福兴总说：“等等就给你们发工钱，再等几天。”

但工友们都等不及了。还守在工地上的那些工友的钱前些日子都给了一个河南来的民工老李，他老娘患了急病，危在旦夕。

王成永远记得自己媳妇儿死的时候的样子。她绝望地看着急得肚子疼，在地上直打滚的王成，咬紧嘴唇，慢慢地闭上了眼，苍白的脸上还挂着很多水珠，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媳妇儿其实可以救下的，但王成没钱，医院见不到钱，死活不肯救。

工友都是从贫苦地方出来的，知道钱的重要性，但对于需要帮助的人也毫不吝啬。这个拿一点，那个出一些，让老李赶紧回去。

现在包括王成自己，手里也没有几分钱。

钱拿不到手，王成就觉得自己欠着弟兄们什么，每一天都没脸见到他们。弟兄们一直跟着他，跟了五六年了，现在没法给他们拿到钱，他总觉得周围都有无数双眼盯着他，走路、睡觉、吃饭……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别墅前面出现两道灯，接着又是两道，王成知道，刘福兴回来了。

他攥紧手里的斧子，这把伴随了他七年的工具放在他手里仿佛就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血肉交融。

刘福兴打开车门走下的一瞬间，王成冲了上去，斧刃贴着刘福兴的脖子，在白炽灯下闪着寒光。

刘福兴吓了一跳，“王成，有什么话好好说。”

“工钱！”

“好，好，工钱，我现在就给你。你先把这个拿开。”

王成拿开斧子，刘福兴长嘘一口气，忽然提膝在王成肚子上狠狠顶了一下。王成吃痛，蹲了下去，这时候，从第二辆车里钻出来四个人，围了上来，开始对王成拳打脚踢……

天快明的时候，王成又回到刘福兴的别墅，别墅门口一片血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几十名警察正里里外外忙碌着。

看到一身血迹的王成，警察立马围了上来。王成举起手，“人是我杀的。”说完，瘫了下去。

警察是尸体中认出了一个潜逃多年的逃犯，进而查到其他所有被杀的人的身份，刘福兴原来是一个黑社会老大。刘福兴的更多恶迹被揭露出来，其中包括七年前在一个路口撞死一个老人。

王成在牢里听到这个消息直呼“天意”，他的父亲就是在七年前在那个路口为救一个女的被撞死的。那个女的也是穷苦人家，感激王成父亲的救命之恩，又无以为报，就嫁给了家里一穷二白都三十了还没成婚的的王成。但没想到没几年就死于难产。

王成被执行死刑那天，工友们纷纷来送行，“你搬回去的保险箱又被没收了，工资后来发了。”

端午节的时候，王成的几个工友几经波折，终于在一个破旧的土坯房里找到了王成的母亲。王成因为给他们讨要工钱死了，他们总觉得亏欠王成，就决定端午节的时候带着王成的骨灰去他家乡入土为安顺便看看他妈。

王成妈摸着怀里的骨灰盒，怔怔出神，“我不是他亲妈，要不是王成这孩子，我早就冻死街头了。”

王成的工友呼啦啦跪倒一地，齐齐喊了声“妈”，泣不成声。

2010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