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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容颜情感 |
分类: 【素年锦时】 |
“记忆的容颜”是林海的钢琴曲,舒缓轻柔。如此深情的乐曲,听着,听着,心就会变得柔软起来。这段时间,不知为何,总是那么容易伤感,总是会禁不住地去怀念,怀念一些往事,怀念往事中的那些人。于是,当这首曲子从遥远的星空传入了我的耳际时,“记忆的容颜”这简单的五个字在一瞬间便侵入了我的心田。
几日里,上海的天空一直在下雨,那冰冷的雨丝冰凉着日子、冰凉着心情。“多么阴冷的冬天啊,多么漫长的雨季,这雨到底还要落多久呢?”我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叹息着,同时也在渴望着,渴望有一缕明媚的阳光照进我的庭院,照在我的身上,好让我能像以前那样,坐在摇椅上,捧着一本书,饮一壶茉莉,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起迎接春天的到来。
前些年,一旦到了春天,总喜欢与女友们结伴去公园赏花拍照,总觉得在花前留下自己依然美丽的笑容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而今年呢,眼看着,春一天天地近了,却没了那心情,许是自己不再年轻了,怀旧的情结越来越浓,越来越喜欢去翻看以前的旧照片,喜欢看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的自己怎样的明媚动人,喜欢从那些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影像上去找回一些记忆,那些记忆中的容颜……
[我、表弟和姨妈]
这张照片上只有三个人。我、表弟和姨妈。姨妈坐在中间,张开手臂,把我和表弟搂在身边。她笑着,脸上满满的全是慈爱。那年,我八岁,表弟二岁,我一头齐耳的短发,眼睛很大,脸上的小酒窝清晰可见。表弟圆圆的脸,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线,很可爱,身前还围着蓝色的带有花边的肚兜。那是姨妈带着我们去南京路上的儿童照相馆拍的。黑白的照片,只有四寸大小。
姨妈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很想她。她在的时候,总爱说我小时候的事,那些有趣的往事在她的嘴里怎么也说不完。那时,我真的很佩服她超强的记忆力,一直到她去世之后,伤心的我才晓得了,原来那不是她的记忆好,而是因为在她的心中,我一直占着很重要的位置;那是因为,有些往事,从不需要刻意地去想起;那是因为,往事中的那个人一直在心的某个角落存在着……
她走了之后,每一次想她时,我就会去翻看这张照片。每一次看到它,我就会想起那一天她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表弟一起去南京路的情景。那是一个周末,有着很柔和的阳光。姨妈说,要带着我们出去玩,我和表弟开心地拍着小手欢呼着。那时的公交车还有长长的小辫子,花上一角钱就可以从家里附近的站点一直坐到南京路。我们在人民公园的儿童乐园玩了一个下午,在离开公园走到出口处时,才发现,表弟的玩具熊放在旋转木马上网了带出来,姨妈就让我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抱着表弟返回儿童乐园去找玩具熊。
我等了很长时间,心里很害怕,突然看到有几个小朋友在玩风筝,就追在他们身后一起玩了起来,等小朋友们走了,我才想起姨妈和表弟,回到出口处一看,已经没有了她们的身影。眼看着天快黑了,公园也快关门了,不知所措的我蹲在地上哇哇地大哭起来,可能是哭声引来了姨妈,我看到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抱着表弟跑了过来,看到我就把我抱在怀里,不停地说:“都是姨妈不好,还好找着了你……”后来,姨妈带着我们去沈大成美食总汇吃小馄饨、生煎、牛肉粉丝汤,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照相馆时,我停下了脚步,羡慕地看着橱窗里的照片,姨妈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带着我们去照相馆拍照。
在我的相册中,有不少我和表弟、姨妈的合影,但唯有这一张,四寸的黑白照片,是我最喜欢的。
[我和我的父亲]
这张照片上的二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的父亲。
那是1986年的春天,我十四岁。我的独舞《伞韵》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舞蹈大赛并获奖。比赛结束后,父亲来到后台向我祝贺,我的舞蹈老师为我们拍下了这一张珍贵的照片。
照片上,我笑得那么灿烂,穿着一身绿色的演出服,手中拿着奖杯和奖状。父亲的右手搭在我的肩上,左手则握着一把长柄的红色蕾丝伞。那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托朋友从福建捎回来的。
记得父亲说:“孩子,爸爸希望你一直用积极坚实的脚步行走在你的人生之路上,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挫折,都要学会坚强面对,这把红伞会带给你好运吉祥……”
我知道这把红伞里浓缩着父亲的爱,深藏着一份内敛的色彩。多年以来,它一直陪在我身边,用它那一抹炫目的红,照亮我的心灵还有我的世界。
记得比赛的前一天,原本答应我来观看演出的父亲突然面露难色,他看着我抱歉地说:“濛濛,明天我可能去不了了,下午有个十分重要的会议,爸爸先预祝你演出成功,好吗?”
我嘴上乖巧地说着没事没事,但心里总也免不了会很失望,那次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是多么希望在比赛前能看到父亲坐在台下,朝我微笑,给我信心,为我加油……那天晚上,母亲煮了一桌子菜,但我却没有一点胃口,扒了几口,就去学校的舞蹈房练舞了。
比赛开始前半个小时,看着同龄的小伙伴看到观众席上父母时的那种高兴的样子,我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我的舞蹈老师发现了我情绪不对,还以为是比赛前的紧张心理造成的,不断地抚慰着我。我摇摇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下一个节目就到我了,在上台前五分钟,我的舞蹈老师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你爸爸让我告诉你,他来了,正在台下坐着。记住,一定好好发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点点头,笑了。
演出很成功。在我谢幕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坐在台下的父亲,他站起身来,时而向我挥挥手,时而使劲地为我鼓掌,时而伸出大拇指……在后台,他说:“我女儿比什么都重要,这样的比赛,爸爸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
是的,在父亲的心中,我一直是最重要的。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总会陪在我身边,他爱我,可以为我舍弃一切。十五岁之前的日子,是多么的快乐。因为我的身边有他,只有他在身边,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遗憾的是,一年之后的那个秋天,父亲在一场车祸中永远地离开了我,留下我孤单的身影在时间徘徊。每当想念父亲时,我都会去看这张照片,抚摸着他的脸,一声声地唤着:“爸,濛濛想你了,你在天上还好吗?”
在我的相册中,和父亲的合影都是在我十五岁之前的。而这一张照片,是这个世界上,我和父亲的最后一张合影。对我来说,那是一辈子的记忆。
[我和我的大学同学]
这张照片上一共有7个人:前一排靠左的是依赟,中间穿红色风衣的是我,右边紧挨着我的是晴儿,最右边的那一位是静秋;后一排侧仰着头的是慧云,中间那个笑得十分开心的是诗诗,后排右边的那一位气质娴静的是小雅。她们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在同一个寝室里一起生活了四年。
拍这张照片时,日子已经到了毕业那年的初冬。除了晓慧留学加州,其他七位同学按照当初的约定,时隔半年之后又聚在了一起。
聚会地点是在晴儿的新居里。那时,晴儿已经定了婚期,新房已经装修完毕,第二年的春天就将成为人妇。她带着我们参观她的新家,一阵子闹哄哄之后,安静下来的那一瞬,我们这些好姐妹却抱头痛哭起来。
在这七位同学中,我是最容易哭的,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别离就在眼前,四年的同窗之情,此一别,便是天涯海角,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晴儿很能干,厨艺也是我们七个中最好的。为了这一天的相聚,她足足准备了一个星期,从采购食品到洗切配煮,她都是一个人在操办。那天,她为我们准备了很多美味,特别有创意的是,她用心地为我们烘焙了一个抹茶蛋糕,上面写着我们七个人的名字……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一个个醉晕晕的,说着醉话,完全没有了平素的优雅,一个个扯开嗓子唱歌,直到高分贝引来了小区的保安,这才有所收敛。晚上,我们都没有回家,慧芸和依依是外省市的,所以我们说好了都不回去。忘了是谁建议,将两张床合并在一起,我们七个人就挤在一张大床上,可是,谁都没有睡意,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说着大学四年的那些往事。
这七位同学中,依赟、静秋和小雅一直和我在同一个城市中工作,生活,我们常常会在一起喝茶聊天。
诗诗毕业后去了贵州山区支教,在那里结识了她的真命天子。为了爱情,她放弃了大都市舒适的生活,和爱人一起在大山深处教书育人。如今,诗诗的孩子已经长大,一家三口在那个开满这鲜花的仙境,过着清贫却又童话般幸福的生活。
我最想念的是晴儿和慧云。晴儿自情变之后,孤身一人去了遥远的墨脱,在那里教书,生活清苦单调,我无法想象她要怎么度过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只记得她走的那一天,眼神里露出的那份坚定。一日,她把在雪地中拍的照片传给我看,我看着她,眼泪就下来了。照片上的晴儿瘦了,黑了,穿着宽大的衣服,带着厚厚的帽子,在雪地中笑得那么无奈……如今,她爱着的那个男人正日夜兼程地赶往墨脱,不久之后的那个春天,他们会在墨脱的那一片花海中相聚……
慧云已经不在人世了。三年前的那个春天,她那青梅竹马的初恋男友找到我时,慧云已经因患脑癌而与世长辞。他坐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地说着他和慧云之间的爱情。此后,受他的委托,我为他们的爱情故事写了一篇文,题为《梨花落》。那是我所见过的最凄美的花落,我沉浸在这个故事中好久好久,为老同学的爱情而感动,为她的英年早逝而心痛。
在我的相册中,只有这张照片,浓缩了大学四年同窗的情意。我会一直记得,二十多年前的华师大校园,那美丽的丽娃河边,那葱郁的香樟树下,我们七个人,曾经手牵手一起漫步,一起歌唱……
那些容颜,在缭绕的尘烟后面,一如这轻柔的旋律,将我的记忆之门轻轻地开启。我知道,你在那里等我,等我穿越时空,来和你相聚。
多想,穿过你深邃的瞳仁,抵达你心灵的深处。而我,却一直在这样的曲声中,一次次地徘徊,一次次地沉沦,一次次地走失。
多想,告诉你,我心依旧。我依旧在这个念你的夜晚,看着你的容颜,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我记忆中的你的容颜临摹成一捻永不褪色的丹青,与灵魂一起飘荡在漫漫红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