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笼梦·回垄梦

◇衙外

吾嗜睡，如休息日不出行，常常能睡10个小时，且不耽误下午再打个盹儿。但我的睡眠质量并不高，其表现之一就是梦多。梦多是浅睡眠，身子虽在那儿躺着，脑子并未闲着。我的梦五花八门，什么鬼啊神啊鸡啊狗啊屎啊尿啊的，都梦过，且恶梦做得，别看一把年纪了，春梦也做得，曾多次梦到被人追着在墙头上跑，惶惶不可终“日”。

电影《盗梦空间》演绎了人的各种奇异梦境，什么“清醒梦”、“梦中梦”，我都做过，所以看这部所谓的“深奥”片子，我基本没障碍。在这类“异梦”中，我做得最多的是那种类似电视连续剧的梦，即因一个电话或一泡尿而中断的梦，当你再度睡下，有意无意地竟还能把它续下去，我甚至有过在几天乃至几年之后又续上前梦的经历。曾专门查过百度，想知道该把这种梦叫什么，却没个结果。难道叫“连续梦”？总觉得太直白，没诗意。

这几天，母亲住院，我去医院陪护。母亲说，她在病床上无所事事，净做梦了，而且老做“回笼梦”……“回笼梦”？母亲随口而出的这个词一下子“点醒”了我，是啊，既然醒了又睡叫“回笼觉”，那么，断了再续的梦，可不该就叫“回笼梦”嘛！我以为这是母亲的“原创”，她却说这是老话，而我以前从未听说过。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回笼梦”这仨字。我以为，回笼觉的这个“笼”字，并非指笼子，而是笼屉。没蒸熟的馒头，要再放到笼屉上蒸一蒸；没睡熟的觉，自然也该再蒸一蒸。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涉及做梦，这个“笼”字还准确吗？梦，或许一直在败坏着我们的睡眠质量，但它至少让这样一件“毫无生气”的事儿变得有了灵气，就像蒸馒头时冒出的热气，那可是笼屉罩不住的。

梦是天马行空，是大脑完全不受任何常理约束的自由发挥。“笼”字明显太拘束，那么，朦胧的“胧”字是否好一些？感觉也不行，太文了！“回拢”也不对味，你想啊，光是“拢”这个动作，就已侵扰了梦。至于其他发Long音的，那就更不沾边儿了。想了半天，唯有“回垄梦”，即田垄的“垄”，让我有一种在梦境中徜徉的感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尤其在睡回笼觉时续上前梦，其实更是梦者的某种自觉。其实，现在我写这篇文章，就有一种似在续写某年某月所做过的一个美梦之感，那时候，母亲还年轻，带我在田埂上疯跑，一不小心掉进田里，踩一脚泥，娘儿俩哈哈大笑……而现在，老人家已是如此苍老，病床上，她给我讲她所做的一个个几乎是重复的“回垄梦”：那时候麦子很高，鸟儿很大，我们几个孩子却都很小，小得就像田里的蚂蚱，老是蹦啊蹦的，逮不到……母亲在讲这些时，我不禁一阵眼热，好像觉得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做过这个梦。但，那真是梦吗？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我似乎“回垄”了一代代人的梦，似乎看见一代代人在一畦畦、一垄垄自己耕作的田地里奔跑，在冥冥中期待某种收获。

(2012年5月15日《大河报·河之洲》已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