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血来潮，也是有感而发，昨天博客上写了海子离世20周年的一些感怀，之后脑子里就一直想着诗。诗，一晃我作别它已有10多年了，翻阅自己早年的笔记本，我最后一首诗写于1996年5月6日（后来我曾把它改动发在2007年4月27日的yahoo博客）。当然，这么多年来，我不是没有写过，比如收录在博客里的很多诗都是突来灵感，也有的是改动早年的作品，但心思已经不在着这上面，更不图谁去关注——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了一种创作的心态。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是一种怀念。

前几天森子来郑，叫了一帮子文友聚会，老家伙喝得晕晕乎乎的，而我几乎没有喝，送他走后，我回家的路上还在想，假如我现在还在写诗，那天中午喝晕的绝对有我。酒，都让我那几年给喝完了，1996年以前，真是癫狂啊，而现在恍若隔世。

而越是隔世，越是怀念，今天贴上写于17年前的一首长诗，老实说，我对它很满意。以我现在的世故，打死也再写不出这样的文字来了——

夜的十四行

◇衙外

题记：
诗是这首诗的主题
——史蒂文斯

Ⅰ。
我听见屋顶和炉火的声音，幻影被揉进，
我听见枯枝上的月亮，
它在和空洞的永昼对峙，
一种清冷的麻痹感传来，
一道内聚的光，
那是梦、灵魂和心脏，又加上了知识，
在被冻结之前，
那是宿命者的预言，
他们说时间将牵着死亡走来，
那是质地太纯的黑暗，
是黑暗的血。
在这极富人情味的夜晚，
它是噩梦，
也是福音。

Ⅱ。
但此刻无风，也没有光点之外的一层薄雾，
没有光点，
只有阴森又明快的鸟叫声从远处的林带传来，
那样短促、自然，
仿佛传说中的鸫鸟的叫声，
而那林带却像是厚厚的记忆，
以熔浆流动的速度，
把阴影铺遍在大地。
大地，这欲望和信仰的交叉点
——它有着神的唾液和人的眼泪！
此刻却像废弃的黝暗广场，
只一声叹息，
就传来巨大的回响，
只一声追问，就引来万般喧哗。

Ⅲ。
正像琴弦断了乐曲仍在进行，
正像乐曲演奏完了，
琴弦仍在震颤。夜呀！我知道
这个世界上，只要时间还在流动，
一切都不会收场，
一切都将回归本位，
包括时间本身，那消逝的和既来的，
都在我们周围，
形成命运，重叠的逻各斯，
重叠的生的动机和死的目的，
毒芹和甘露，
形成漂泊的雨水，
在下一个开始到来之前，
咫尺之内遥不可及。

Ⅳ。
为此，我需要肉体的合作，
我需要获得肉体的支持，
当又一片落叶从身旁降下，
我所想到的却只能是上升，
像那穿越地狱的佛罗伦萨人，
全身心地向上，
才挽来群星下面的无怨无悔。
啊，他值得一死，
但他不会死，
他就是那永劫的光芒，
在无形的火焰中为我们带来黎明，
还有艾略特，他说过：
“这里，祷告一直是见效的，
而我们必须保持平静……”

Ⅴ。
平静，既在时间之前又在时间之后，
在每一瞬间，
平静，既在大地之上又在大地之下，
在每一片土地。
在情欲的侵袭下，
在脉搏和心跳的间隙中，
平静。平静。一如灯光和流水，
越过紫雾萦绕的梦境、花丛
以及花丛中传来的呼救声。
哦，烧焦的玫瑰，坠落的鸟尸，
在平静中我会看到你们，
也会看到绽放的蓓蕾和新生的翅翼，
以及那通往海底的道路，
以及另一条相向的道路。

Ⅵ。
我听见屋顶和炉火的声音，幻影被揉进，
我听见枯枝上的月亮，
它在朗照这一片黑暗，茫茫，
朗照着逝者的青春和我们的老年，
——那曾经在死神面前哭泣和诉说的灵魂
最后竟选择了舞蹈；
那曾在生活中挣扎和逃避的肉体，
却认定了牺牲。
啊，我几乎全明白了，在这孤寂的寒夜里，
我几乎感到了风，
它正在宁静中酝酿；
感到了光点，它正在黑暗的中心，
感到它们就要裂帛般穿过我的身体，
并去穿过万物。
 
1992.3.11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