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信办证”

◇衙外

大约半年前，在我们单位门口紧挨着门卫的人行道上，突然被人喷上了一长溜的办证广告，这倒没啥，因为这样的东西在我们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常见了，楼道里、电线杆上、ATM机或IC卡电话机上、公交站牌乃至法院门前的石狮子上，密密麻麻，随处可见。还有的特坏，专门照着广告灯箱上美女的眼睛或敏感部位喷，早弄得人都没脾气了。但这则办证广告却与众不同，不仅不同，而且“太有才了”——它在“办证”俩字前面居然加了“诚信”二字。记得我第一次看到这几个字，差点没笑出声来，制假贩假者居然还讲“诚信”，也亏他小子想得出来！

这类小广告在我们这里被称作“胡喷”，然而，这个“诚信办证”却不像绝大多数“胡喷”那样随意而草率，可能是为了证明和显示自己的“诚信”，它们各个都被喷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从里到外透着那么一股子认真，估计用的涂料质量也不错，自我发现它到如今，都小半年了，天天足踩脚踏的，它们仍清晰可见，尤其是在夜晚路灯的照射下，甚至有点熠熠生辉。

我这人爱瞎琢磨，然而，却发现自己的脑子在这四个字面前不怎么够用。“诚信办证”，其实也就是“真心诚意地为你提供假的服务”，这本身不就是一个悖论吗？我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揣测其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夜黑风高之时，他又是怀着怎样的胆色和虔诚，在地上一丝不苟地喷下自己的“作品”？办证的十有八九都是骗子，他声称自己诚信，当然并不意味他就不是骗子，事实上，我更愿意相信，他所谓的“诚信”本身就是一个行骗的幌子。但现在的问题是，假如他确实做到了童叟无欺，是这个鱼龙混杂的骗子堆儿里的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诚信经营者，那么，我们又该怎么来廓清这个如此吊诡的悖论？从某种意义上说，制假者诚信经营，为你提供的服务就是一种“真”，他相对于你，也就不再是一个骗子；而你要求对方提供“真”，自己的目的却是为了作假，那么，到底你们谁才是骗子呢？更吊诡的是，你作假，可以把责任推给社会，说是这个社会非让你用假的东西来证明你真的本领，你无奈才这样自欺欺人，可制假者又该把责任推给谁呢？社会把你逼成了一个骗子，你现在却把一个骗子“逼”成了守合同、讲信用的“模范”，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河南人有句俚语，叫“老鸹落在猪身上说猪黑”，意思是说，你自己如果不干净，就没资格嘲笑别人。而在“诚信办证”这四个字前，我却似乎听到了制假者这头“白毛猪”憨厚的讪笑声。

 (2009年第四期【上】《杂文月刊》已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