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鱼水情》

1975年初夏，在演出中，我第二次受伤。

那是一次演出小节目，我才演完回到后台，脱下被汗水浸湿的外衣，准备凉快一会儿。同宿舍胡天恩急匆匆来找我。原来下面是他演出的舞蹈《鱼水情》，他演受伤的战士，按剧情规定，腿部受伤的战士拄着一根竹棍从高处平台出场，亮相后，要扔掉竹棍走向迎接他的群众。平时有人在舞台侧面接住他扔掉的竹棍，以免发出声响让台下观众听见。可是，这一天那人因故请假，他想临时让我帮忙接住竹棍。我因为眼睛近视，又没有配眼镜，害怕看不清接不住就推辞了他。他说，那地方光线很亮的，不碍事，他会轻轻地将竹棍抛给我。无奈之下，我还是随他走向台侧。

谁知道，他上台后，台上灯光全灭了，只有一束追光打向他，而我这时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一个转身后什么“轻轻地”也全忘了，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得“呜”的一声，一阵风直扑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脸向后一昂，棍子飞来，直直戳到我的嘴上，要不是后仰，棍子就戳到眼睛上了。当时只觉得嘴热辣辣地痛，我“哎呦”一声，蹲到地上。等我吐出一口血水，才发现连同血水的还有半个门牙……

当大家把我的遭遇告诉那位杨主任后，他笑得前仰后合，只听他说了一句：“这下怎么谈恋爱哟！”。当晚夜宵吃不下去，露出的牙神经痛让我整晚不能入睡，但是，还要顾忌同宿舍的胡，他也痛心疾首忐忑不安了。第二天，我就赶赴西安去看病了。谁知道，看牙就那么复杂，先要拍片，然后要去牙髓、下药杀菌、磨掉残牙、咬牙模，做假牙…… 而且每一次只能做一项，前后得一个多月。

但是，这段时间演出还不能停，因为人手少，我还不能休息。记得有一次随团外地演出，给我安排男生二重唱《真像一对亲兄弟》，我不想演出，没有了门牙怎么面对台下观众？但是，队长谭增成对我说，“轻伤不下火线呀！节目调不过来，就这么安排了，你看着办吧！” 怎么办？会不会弄顶“大帽子”给你戴？得不到领导的温情和理解，只能服从。

人说，屋漏偏遭连夜雨，由于演出频繁，往往不到病号太多实在演出不成时，领导绝不让罢休。我起初只发现脸上奇痒难忍，后来就看见眼睑周围出现许多红疹，后来变成了成片的风疹，直至满脸疼痛难忍，每次卸完妆用毛巾揩（根本不敢擦）脸都会有鲜血出现，到医院瞧医生，才知道是油彩过敏。后来，遇到省戏曲剧院的化妆师才知道我们多年用的化妆油彩是过期的，这对皮肤伤害最大。另外，卸妆也不得法。起初没有专门的卸妆油，只是每人发两片浸满菜油的麻纸在脸上乱擦，等到以后有了卸妆油，也是用纸在脸上使劲擦，这样做，细嫩的皮肤怎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那一年我已经28岁了，原来发誓回到西安再结婚，家里已经不允许再耽搁下去了。未婚妻也是下乡知青，在宝鸡县洗衣机厂工作，她父母都是教师，双方的父亲是解放前中学的同学，我又和她哥哥是同学，家中给我订的婚期是大年初二。这时候，我提前半个月给歌舞队负责人王尚志请休婚假，顺便医治我的皮肤病。可是，王坚决不同意，说大年初二歌舞队要演出。但是，未婚妻已经准假回西安了，我的婚期已经是不能更改的了。我只得决定，婚期如期举行，初二下午赶回咸阳，参加当晚演出。

大年初一时，王说初二不演出了，你可以办婚礼了，但是，初三一定要演出。当初三清晨我赶到咸阳时，他又说初四一定演出，初四时又说初五有演出，害得我每天都要往返西安咸阳之间，初五，我干脆和妻子住到了团里，等待演出，结果整个春节期间都没有演出。王的爱人当我的面骂他：“你们今年就没有演出呀，为什么害得人家娃来回这么折腾？”…… 这时，我只有苦笑的份了。

这里顺便说一下，在西安我们住的院子里，曾经住过一位老太婆，当时听说是孤寡一人，好多年没有人来看她。母亲觉得老人可怜，行动不便，吃水、买煤、卖粮都是我们帮她。后来才知道老人有两个儿子，都在剧团工作，大儿子、儿媳妇后来来过一次，老人强迫大儿子给我母亲磕头，以感谢多年照顾之恩，而二儿子就是这个王尚志，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呀！直到我写这篇文章时，还对当年他的做法不理解。

从此后，我对这个团体失望到了极点。要不是文化大革命，我怎么会干这么个工作呢？我写了书面报告，并且多次找团长郑中和、王尚志等人谈话，申明因为油彩过敏已经不适合干这个工作，要求调动工作。

                                     201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