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杀猪——兼及台湾人老默先生的一句话点评
(2011-10-16 15: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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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小说定稿 |
不去化緣會死的很慘
文\張惟默
10月15日是新文學報報官博開版三個月的日子;看著這官博慢慢長大,枝葉繁榮,高興的又喝高的了。倒還真有幾位編輯團隊的同學來電說,「活過三個月的娃,就好養了!」台北新聞圈老友則特馳短信,一棒子打醒我的春秋,「聞譽不盪神」。
起碼得三年的經營,「報報官博集團」才可能有些些成績的。有朋友說,搞這得賺錢啊;否則跟玩命一樣無聊。看這場面真得整裝出發化緣要飯,學鳳陽花鼓去跳忠字舞的了。
希伯來人堅信:凡是研究學問的人,必須從小學習一種手工業,一方面因為研究學問本就是件清苦的事情,如果要圖謀生活,必須兼做副業;而最大的理由應該是,勞苦工作,可以使人培養道德,「凡是研究學問的人,如果不熟練一種技術,一定會成為流落的浪蕩子。」
學個本事,低頭哈腰化緣要飯,我要跑些廣告經費出來;否則,團隊一直希望按四季出版集刊的願望,永遠只是一塊看不見的餅。
話歸原題,吊書袋的毛病又犯了。
凡是忍賴過度的人大多非常酸楚或非常斯文。
『尊嚴與卑微作品選』慎選三篇文章重刊;依來文先後排序,分別是莊海娃的「火車上」、李大唐的「五叔殺豬」以及囚徒「殺人」。
崩潰;統一了三篇文章的主輳。崩潰,幾乎表現故事主角的精神,趨於分崩離析的狀況,表面上多數人物明顯的滿足自己的生活或對未來帶著希冀,但總有些跡象很快的將那些夢,顛覆到不復此前的狀況。
囚徒的「殺人」可說是他目前的顛峰之作,文字運用與劇情流轉都很流暢;殺人動機是尊嚴,沒殺則是卑微,說盡小人物心理轉折,如果讀者想無限上綱,隨個人去想像吧。
莊海娃試著寫小小說,算是拿出好的成績單的;他之後寫的「我的仨」就沒藏得很好。故事有時留一手,給讀者想像空間,電影「北非諜影」收尾收得好,電影「終極保鏢」最後也用了這橋段;寫「趙影與鄭美艷」裡的遠房表妹不也是說,「不信喚君君不回」。
說遠了。
李大唐的「殺豬記」,筆筆如刀。
『尊嚴與卑微』
得學本事,帶著尊嚴我卑微的心去化緣了。
寫文字的人;寫作是副業,屬於手工製造業,當正業過活,死的一定很慘。
五爷杀猪
文\李大唐
自小没见过父母的面,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就跟着一窝猪娃,在城壕里徒步远奔。这一窝十三个男女小猪,名义上是猪妈妈的,产权却属于奶奶。满月之后即打散窝子,一只一只被绑起后腿,塞进蛇皮袋子,驮到集市售卖。奶奶要养活我,还要买柴米油盐,猪娃出窝肯定要卖的,就像我天天张口要吃要喝,这一点雷打不动。每次散窝之前,永别了母亲与兄弟姐妹,猪娃再怎么哭喊,都不顶一点用。
只有一个月、哪怕只有一天,叫我见见父母兄弟,死了我都愿意。看着一群猪娃,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紧似一阵的猪叫声,从耳洞直捣我的大脑。我从柴垛上抽出一根湿玉米秆,把小猪往前赶了赶,自己跑过去看。
我还没跑到跟前,杀猪的“大戏”已经开演。只见五爷伸出一个闪着寒光的铁钩,从猪的下巴底下往上一戳一勾,穿透脖下的皮肉,挂住猪的下颌,使劲往前拽。铁器搭进肉里,梅花般的鲜血,立马绽放一地。被美食诱出窝的肥猪,知道生命将尽,四蹄拖地不肯向前。五爷可不管这些,屠场的大幕已经拉开,他狠拖着主角登台亮相,只可怜今天谢幕的肥猪,嗷嗷地叫着,我不,我不!已经不顶一点用,四只舞鞋在湿地上,划出四道深深的白印。
几个后生给五爷帮忙,把猪抬到一个长条凳上摁倒,将猪头朝外悬空。猪嗷——嗷地嚎叫着,喊着,救命,救命!五爷手里一把钢刀,照准猪脖子底下,一刀捅着心脏,手腕还往上翻了一下,才往出拔刀子。刀子一拔出来,刀口涌出一股鲜血,像红色自来水一样,哗啦啦接到搁在地上的一个大铝盆里。猪的嚎叫声更加惨烈,做着垂死挣扎。猪叫一声抬一下头,血便溢出一股,体内的血液越来越少,猪的叫声越来越低。直到血流像雪后晴天沿着冰凌坠子掉下来的房檐儿水一样变成血点点,有气无力的敲着盆沿,叫声才嘎然而止。
猪血很快就上了蒸笼,蒸成一大块深红色的血糕。猪的主人家十分客气,把猪血划成小块块,散发到围观者手里,大概因为血泡里充进了空气,血糕的断面上,有很多蜂眼窝子。不要钱的瞎账,人天生都爱吃。周围人张着窑窝一样深的血盆大口,满嘴獠牙一张一合,咯狰咯狰的嚼着,都说新鲜,好吃,给我再来一块!散到我跟前,因为父亲的缘故,我才不屑于占那点便宜,我厌恶地闪到一边,根本没有接。
无辜殒命的肥猪,被拖进一个2米口径的大锅,锅里沸水滚滚。换了一身皮衣皮裤的五爷,站在大锅一边,吭哧吭哧的用一种蜂窝石,趁热掺猪毛。大约一根烟工夫,原本穿一身黑色大氅的肥猪,就被掺成一个海豚一样的白娃娃。白娃娃的脖子底下,早换成一把短勾,又是那几个后生搭手,把猪挂到绑在两棵杨树中间的一个枣木杠子上。
五爷像捏绣花针一样,拿起一把柳叶短刀,在猪肚脐下轻巧地一旋,伸进去一根竹管,往猪肚子里吹气。五爷拉屎一样吭哧吭哧把猪吹成个大白胖子。五爷换一把窄刃长刀,在猪的肋下背腹刮来刮去,刮到肚下一排奶子,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狡黠地笑了一下,被我盯在眼里。刮得肉皮上显出一层淡淡的血色,大概感觉差不多了,他才停了手。
五爷回到大锅边一个木案板跟前,抓起一把青瓷茶壶,砸了几口热茶进肚,身上冒出了热汗。五爷朝逐渐增多的观众扫了一眼,嘴角微微上翘着,又偷着笑了一下。这个残忍无情的人,这会儿还有心情笑,我真为他感到羞耻!
五爷放下茶壶,轮起腰间一条黑白不分的大毛巾,从脸到额到头顶再到后脖子,囫囵擦一把汗,像演包公的大净落座前甩袍一样,把毛巾向跨下一扔,弯腰从油纸包裹的一排刀具里,挑选一把足有一尺五吋的长刀,转回到猪跟前。
五爷把刀子从捅破猪心的刀口伸进去,开始开膛破肚。刀子挨着细嫩的皮肉,就像铧犁破开待耕的土地,从脖子下到肚子底下,拉出一条缝儿。五爷从徒弟手里接过一根短棍,横撑进猪的腹腔,猪身上白的板油、红的肝肺、红白相间的肠肠肚肚,全都暴露出来。五爷伸进左手,像撕被子里的棉花、撕柴垛里的麦草一样,往出拽腹内的东西,攥在右手的刀子,割断丝丝连连的血管和筋腱,终于扯出还带着热气的五脏六腑,噗嗒一声丢在一块红色油布上。
五爷翻开猪的内脏,找着猪尿脬,一刀下去挑在手里,把上面的细管缠在手指头上绕一圈拧住,排球胆子一样的球体,里面还盛着半袋黄水,半透明的膜状表皮上,毛细血管清晰可见。
五爷一手提刀,一手抓着尿脬,一下举到我面前,大喊一声,给!心里正恨这屠夫冷血无情呢,我根本不想要,朝他翻一个白眼,身子往后一缩,就想闪到一边去。五爷看不上我的作派,当着众人的面笑话我,嘿嘿,还是个牛牛娃哩,咋像个蹴下尿的。来,叫爷看一下,是不是夹丢了!手里还掂着的刀子,就朝我两胯间凑。我大喊一声,你不是我爷!一下跑得远远的,站在远处看。那个猪尿脬,片刻间成了一帮孩子脚底下的足球,换过来倒过去踢。
我正担心哩,果然有人一脚过去,一脬猪尿,就溅了他一脸。我幸灾乐祸地想,哈哈,谁叫你脚底下太狠来着!在心里笑了一下,我的心情有所释然,回过头再看五爷,五爷已经换过一把砍刀,遇见猪胸前的肋骨腹腔的盆骨,像砍树枝一样,咔咔咔往下砍。猪头以下的身子,被彻底分割为两半之际,撑在腹内的短棍梆当一声掉在地上,宣告大功初成。
五爷叫人帮忙,把猪卸下来放在地上,开始砍猪脖子。五爷是老把式了,砍刀下得又准又稳,猪的颈骨瞬间受到强力挤压,骨渣骨片飞溅如砍柴时四射的木屑一样,可怜恁大一头活猪,片刻就身首异处,两扇子净肉和一颗猪头,被分成三处挂在杠子上,等着被分割售卖。
给主人家留够吃的,剩下的多半猪肉,按照头肉、下水、肋条、臀肉、猪蹄、尾巴,在村民的要求之下,就跟在饭馆点菜一样,要到哪块砍哪块,一斤二斤的零卖。想要猪头的,看一眼脖子断裂处白的胫骨、红的脊髓,齐头朝天的两个鼻孔后面浑厚的大鼻子,扇住半张猪脸还带着长毛的大耳朵、半张的嘴巴里肥厚的舌头,心里估摸一下,比买净肉划算,丢下一张5块钱钞票,提回去烟熏火烤一遍,斧子剁开煮熟,分成头肉,耳朵、口条调成冷碟下酒。
要猪下水的,五爷当面用一根近2米长的6圆钢筋,捅到猪肠子里,从上到下翻个个儿,把已经消化的恶臭的污物,在水里提泠干净。买家拿回去用碱水拔上一晚,切成环环加上生姜八角煮熟,肠子汤上面飘一层葱花,泡上麦草文火烤的锅盔,满头杠气的咀嚼,牙下耐嚼口里生津,越嚼越有味道。
至于猪肝猪心猪腰子,都可以煮熟了凉调着吃,据说吃哪儿补哪儿,尤其是猪肾。要到猪蹄子的,吃了可以下奶、美容。挤破涎水包儿的小孩,要了猪尾巴吃过,再也不流涎水。
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变成肉块快肉蛋蛋肉疙瘩,想起小名叫做唠唠的父亲,我一时回不过神来。家里买了肉的孩子,看见一场杀戮过程,似乎还不过瘾,得意的朝我嚷嚷,杀唠唠,杀小烟他大哩!杀光卖净了,回家吃红烧猪肉啰!平时受的欺负就不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今天被揭挑到这种地步,怎么能轻易就放过,我飞快的跑到案板跟前,掂起一把杀猪刀,朝那个孩子撵过去。
你竟敢说我大,看我不杀了你!我举刀边跑边喊。惊得周围人纷纷闪在一边,五爷赶紧追过来,一把夺下刀子,大声朝我骂道,卵蛋儿大一个碎鸡崽子就敢提刀杀人,长大了还不变成土匪!压抑了半天的我,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我把头仰得高高的,对着五爷大声抗议,你提刀杀人呢,你才是土匪!
在我当时看来,猪跟人一样,都有父亲母亲儿子女儿。
杀猪就是杀人,五爷是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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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张先生再次抬爱,看来我不能因为自身一点“遭遇”,就再不投稿;不能老认为“发”与“不发”都一个样儿,就停笔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