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树花散记香椿芽

木叶树花散记(之十四)
曲令敏
香椿芽
香椿树栽在灶火屋南山墙头外的土坎上,一共有三棵。最大的那棵是从外婆家起过来的,已经长到碗口粗。挨着它的两棵,是大树的根发出来的,只有茶杯粗。
香椿叶炒鸡蛋、炖鸡脯、作春饼、拌三丝,那是近些年的吃法儿。等着鸡蛋换煤油、换盐的年月,香椿叶只能素吃。开水烫烫,放点儿盐,浇上蒜汁儿,再滴几滴麻油,就是稀罕菜了。
那年春到夏,父亲都在生死线上挣扎。两只耳朵明晃晃的往下滴水儿,腿和脚肿得裂口儿,鞋都穿不上。
父亲下不了地,打饭没他的。每到饭时,母亲就扶着他去食堂门口躺着。炊事员等横鼻子瞪眼儿的人一走,赶紧舀半瓢递给他。
为了治父亲的浮肿,奶奶用土坯支张铁锨,炕杏叶黄蒿饼子给他吃。我在一边守着,也能吃上一块半块。香椿树发芽了,没等长大,母亲就掰下来,家里没锅烧水,去大食堂里寻开水烫,食堂里的大伯大叔给多少放点儿盐,让我和父亲吃。
除了香椿和黄蒿饼,还有小麦粒儿。
一个偶然的机会儿,我在麦秸垛上抽出了没碾净的麦穗儿,算是抽到了宝。每天等大人下地干活走了,偷偷溜到打麦场上,一小把一小把拽麦秸,小半晌抽的麦穗儿,就能揉大半捧麦粒儿。用铁锨炕焦,搁擂臼里搉搉,开水一冲,人参一样大补……
香椿,楝科、香椿属,有很多品种,大致分为紫香椿和绿香椿两大类。紫香椿叶厚香浓,比绿香椿好吃。香椿叶常采常发,是爱心泛滥的“滥好树”,最好吃的是清明前发出的头茬芽儿。如今无论城乡,没有不抢它尝鲜的。香椿芽富含微量元素磷、钾、钠和维生素E,食之补阳滋阴,抗衰老。早在汉代,就已经成为国人的时令美食。
香椿药用,也是源远流长。
《本草纲目》:“椿樗,香者为春,即香椿;臭者叫樗,名山樗,又称臭椿。香椿可以祛风解毒,椿叶可生发,樗根祛蛔虫。”
珍珠花
初见珍珠花,在尧山的溪谷里,傍着巨大的岩石,长枝如泉,好大一簇,开花似喷雪,向导说这就是六月雪,午饭吃的,就是它的花骨朵。我后来在鲁山县城西南部的宝山村,看见它们开在林坡上,和云朵混在一起,非常亮眼,那里人叫它珍珠梅。
珍珠花采下来直接焯焯凉拌,是一种吃法儿。作为山珍,最常见是过水焯焯晒干或是晾干收起来,吃的时候现泡。在鲁山四棵树,我吃过一种菜米饭,米是新的,菜是隔年的珍珠花,清香醇厚,耐嚼耐饿,那种鲜美至今难忘。
菜米饭在那一带流传久远,珍珠花配五花肉炒最好,没肉就用腥油。炒出来拌入煮到两三成熟的大米里,搁大铁锅里蒸,上大气了再焖会儿,就成了。
干珍珠花凉拌,或加上山韭菜炒肉,都是风味独特的美味。另外,珍珠花还可以替代梅菜做扣肉,鲜香,也是人见人爱的大菜。听说市场上的干珍珠花已经卖到几十元一斤,可遇不可求。
珍珠花,蔷薇科,珍珠梅属的灌木,婆娑清丽,穗花繁密,花期很长,可单栽,可丛植,极具观赏价值。
据专业网:珍珠梅的花、根、茎都是中药,有生津止渴、开胃散郁、解毒生肌、顺气止咳等功效。
山芝麻叶
山芝麻叶又叫丑娘叶,
山芝麻叶与我,也是先吃后见面的。
那年,随教育电视台的朋友去鲁山县采访山村小学,头天住在霍庄,午饭、晚饭主食都是蒸土豆,海拔高,一年一季,土豆味儿又纯又浓,真香。稀饭是玉米糁儿丢丑娘叶,山玉米也是一年一季,喝足了阳光,那种鲜,那种香,无可言说,喝到肚子圆,吧嗒吧嗒嘴,歇歇再喝半碗……
第二站到尧山镇,不巧,采访对象生病了,没来上学。
几个人扛着设备上山,登门采访。从山门拐向左边的峡谷,乱石小路在蜿蜒陡峭的山坡上,大太阳晒得头晕,可把人累坏了。几起几落,走到一个山凹里,就听见打头的人喊:“快看快看,这就是丑娘叶……”
稀稀拉拉七八棵,不到两米高,油嫩嫩的。也许是这一带多的是采丑娘叶的地场儿,这几棵不起眼的精灵得以囫囵囵地长在路边。
采访很顺利,事件鲜活,那家母女的土言土语诚朴又生动,又有感人的细节,不用剪辑就能用。回来经过那个山凹,打算把那几棵丑娘叶采下来带回家,可伸手去摘又舍不得,山风山野太阳晒着,小树娃子们正活得精神呢!虽然没有采,天好,心情好,那几棵小树留在记忆里,常想常新。
前些天,有位酷爱郊野行走的朋友告诉说,襄城县城南的首山也有丑娘叶。二三十棵,就在山半腰的采石坑里,比较偏僻,别人不知道,是他的秘密基地,不时开车去采,热炒、凉拌、丢面条锅,吃不完晾干收起来,可以当包子馅儿。这位大才子是个妙人儿,哪天去打秋风,尝尝他的手艺。
山芝麻叶不但有食用价值,还有药用价值,养血补血、养发护发,能预防、降低高血压、高血脂,古今药典上都有记载。
山芝麻叶也可以做菜米饭,方法与珍珠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