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长得小相,十八岁来省城时,咋看都像个孩子;他和我共住一室,见他扛起那只笨重的大木箱,很是惊讶。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很多生活习惯相仿,处得很融洽,情同手足;所以春景挑大木箱用的扁担,放在宿舍哪儿都成,有时我还借来一用呢。
一年土两年洋,春景和他那帮子龙游来的农民合同工,在省城工作了没两年,就很像一个城里人了;当然,他们老乡们一碰头就满嘴方言,也没那“三年忘了爹和娘”。流年似水,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年孩子相的春景,去年也当了爹。这件事一直让我难以相信,因为深印在我脑海里的,依旧是当年那个春景;就像夜深时分,我瞧着已六岁的女儿,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想来,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照镜子了,大概也显老了,只是自己不觉而已。
还说春景吧,昨天他来找我,让我替他问问,十年合同期满了,不知能续签否?因为单位正在减员增效,时不时地听到某某下岗了,而且听说像他这样的农民合同工到期了就回家;可春景不想回老家,想继续留在省城。在这里,工作可以收入可以,生活也过得去,他就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方式;唯一让他遗憾的是,这十年他干的不是技术活。要是不能续签合同,他不想回老家,尽管老家有房子有地,可他已不会种地了,又没有谋饭碗的技术,在外面又怎么站得住脚呢?当然他可以干力气活,可这十年过去了,长了个当了爹的春景,力气早大不如从前了;老话说力气是饭扛的,十八岁的春景一顿八两饭,二十八岁的春景一顿四两都吃不了。
一个人的一生,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可以说是黄金时代了;春景的黄金时代交给了省城,他说值,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终身不忘。可是这十年将改变他和他那类人的一生,人生意识和生活方式;尽管他们有家有地,但注定是漂泊的命运。忆及十年的友情,想到忽然有一天春景说走就走了,像负重的蜗牛一样背着重重的壳,走到哪里就将家建在哪里;我心里就隐隐地难受,故记下这些文字以及春景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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