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人会享受生活，双休日什么的，便小姐妹们，小兄弟们，亲戚朋友们，三五成群地闲情雅趣地上茶楼喝茶去了。如果春秋季节，他们喜欢上龙井啊梅家坞啊山里农家，在山色间悠悠然地泡上一天。如果在冬季，或者雨天，人们就在自然打扮的茶楼里，喝室内茶。这样的日子，喝茶只是名头，在山里让农家炒几只农家小菜，还要喝点酒的；而茶楼则是自助餐，二三十元一天，消闲果儿任你吃，麻将纸牌由你打，于别样的消遣里，谈谈空天，联络联络感情，把平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没有什么不好，但不是我要说的自然主义的茶了。

喝茶就喝茶，这才符合自然主义。喝茶就喝茶的喝茶，或出于口干，或喜好品茗，都是可以的。譬如说我，年纪不大，但每天几乎从喝茶开始的。我没有吃早茶的习惯，经济条件也不允许；泡茶喝茶也是到了办公室才有的事。可就是怪，无论这前面忙过不少事，但真正感觉到一天的开始，就在望着刚沏的茶热腾腾地升起汽雾时。有时候一天喝不到茶，整个人感觉就毛，就像运动员没有做赛前活动一样。我现在同时喝两样茶，龙井绿茶和苦丁茶。绿茶用宜兴紫砂壶泡，苦丁茶用瓷杯泡。加喝苦丁茶还是这两年的事，因为人胖了。

我住在半山，每年春天，清明前后的双休日，便带着妻女到山顶上采野茶，采来自己炒，炒个半两一两的。妻子和女儿平常是不喝茶的。这样的日子，却要各泡一杯，尝一尝自己劳动的成果。关于采茶，林语堂先生有言在先，“茶叶在晴天的清晨采摘，那时山上晨气清稀，露香犹在，固之茶的享受还是与幻术般的露的芬芳及风雅发生联系的。”他认为“喝茶的享受，最宜在眼前没有奢侈的东西，心中没有奢侈的思念的环境中。”

说到喝茶，就不得不说到周作人先生。他的文章我最喜欢了。关于绿茶，关于苦丁茶，关于喝茶与煎茶，都有不少文字留给我们。他们那时候还有茶馆，正宗喝茶的地方。人们孵在茶馆里，左一碗右一碗地喝半天，好像刚从沙漠里回来的样子。当然不是的，会侃大山的可能口干，但众多听者则纯粹是喝茶而已。喝茶在周先生说来，“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所以说，自然主义的茶，喝的意义未必在于止渴，更不在于果腹，而在于品味与赏鉴清茶的色、香和味，是生活中不可缺或的人生享受。尽管那茶看上去只是一碗平平常常的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