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很自信,面对镜子时,自我感觉很良好;她欣赏完自己之后,就扬眉冲镜子里的花朵抛媚眼。那朵刻在镜子上的花,不动声色,一副永不开败的样子;但女人不觉得它神气,她用手顺了下耳边的秀发,再次让自己漂亮的脸庞印在镜子上。镜子上顿时有了两朵花,一大一小;大朵的花挤挤眼,就将那朵小花比下去了。
那朵小花,确切地说,是一朵刻在镜子上的玻璃花,依旧是那个模样,开在镜子的左下角;它静静地看着女主人不断更改的发型和头饰,看着她一天天地走向成熟。女人的房间里,被主人布置得满满当当的,是流行的仿真鲜花;所谓仿真,自然不是真的鲜花,但跟真的一模一样。女人就生活在花朵丛中,她喜欢花,也爱花;就像她喜欢镜子一样,除了落地窗的那堵墙外,三面都安了大大的镜子。镜子和花朵,使女人回到自己的房里,如同回到了花朵盛开的春天。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也是一个很自信的女人。她用花香型的香水,喷在仿真鲜花上,让花朵散发出阵阵的花香;她自信自己就是一朵鲜花,天天如花地睡在花丛中。这样生活了多年,女人一直这么认为。直到有一天,清晨她起床,斜披着睡裙照镜时,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她自己。这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尤其当她看到镜子左下角那朵花时,她甚至憎恨自己。
满屋子的镜子和花朵,是在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被她处理掉的。没有了镜子和花朵的房间,顿时显得那么空虚和落寂;她久久地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双手一直捋着挂落下来的秀发。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缺乏信心。她觉得日子就像窗外的雨天,黑沉沉地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后来,她披了件雨衣,在巷子深处的一家小咖啡馆里坐到深夜。
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女人最讨厌别人送她镜子和花朵。女人一反常态的举止,让很多深知她爱花和镜子的朋友吃惊。女人没有任何说明,只是常常问她的朋友,你看我变了没有。大家都说没有变呀,你还是你吗!是吗?女人感觉很惊喜,这怎么会呢?这时候女人总是很冲动,也很想揽镜自照一番,但都克制住了。这是朋友的好心罢了,我已经老到自己都觉出丑来了,他们怎么会视而不见呢。女人这样想,喜悦的心情顿时又灰暗了起来。
又是几年,在女人躲避镜子和花朵中过去了。有一次,女人无意撞在一面大大的镜子前;她倏地掠过一眼以后,双眼又情不自禁地回到了镜子上。这一次她细细地审视了自己很久,总以为自己老成什么样了,但镜子里的她却出乎意外的美丽。从此,镜子和花朵又渐渐地走进了她的生活;找回自信的她,进进出出就爱哼哼《寂寞让我如此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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