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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城(二)

(2011-10-13 08:00:31)
标签:

原创

相似的城

相似的家

相似的人

相似的心

文化

分类: 短篇小说
                           发表于《北方文学》2011年第10期

 

邢四周玉吃了药,回房躺下了,他想小睡一会儿,但怎么也睡不着。不一会儿,胡思香又在哇哇叫了,他不得不起来,问她什么事?胡思香说“有人在敲门,你去看一下。”邢四周玉刚想说“你去看一下会死啊!”但见她在厨房间三只手都调配不过来,就气鼓鼓地去开门了。他的头好像越来越痛了。他猛地拉开门,问“谁呀?”门外汉见到他时大吃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邢四周玉见他双手拎着礼盒,一副走亲访友的样子,就问他找谁?门外汉疑惑了一下,便抱歉地朝邢四周玉点点头道,“对不起,我回家。”说着又后退了两步,便转身下楼去了。邢四周玉笑笑,说“没有关系。”邢四周玉感到头痛好多了。他关门进去,胡思香问他是谁?邢四周玉说“我没问,他说他回家,最后说了声对不起,就走了。”胡思香说“现在的人也不知怎么搞的,连家都不认识了;昨天有个人问我,这是我的家吗?我说你看我是你老婆吗?他说不像,我说那应该不是你的家。现在这种人怎么越来越多了?”邢四周玉摇摇头说“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人类行将灭亡的前兆吧。你看这个世界已经式微到什么程度了吗?男人都是一个模子的,所有的男人其实是一个男人;女人也是一个模子的,所有的女人其实是一个女人。房子都是鸽子笼的房子,不但外观一模一样,连里面的结构也一模一样,门口是鞋柜,中间是客厅,这边灶头,那边卧室,南北搭床,男人睡这边,女人睡那边,千篇一律,就像这日子,天天老样子,同上,同上,同上……过了一百年也只是过了一天,就像老婊子的脸已经没啥花头了。”胡思香笑了,“行了,你去收拾一下桌子吧,把菜端过去,我们可以吃了。”

邢四周玉开酒,胡思香倒上两杯酒,然后端起其中一杯道“来,我们先喝交杯酒。”邢四周玉张张门口,说“再等等女儿吧。”女人说“女儿住校在,她怎么回来?她跟你说过要回来吗?”“那倒没有。”“来吧,我们过我们的两人世界。”两人喝了交杯酒,女人夹了一颗腰果喂男人,“祝你天天好男人。”男人夹了一颗开心果喂女人,“祝你天天开心。”就在男人女人如胶似漆地庆祝结婚二十周年时,有一把钥匙捅进了他家的锁眼里,并顺利地转动,门开了。坐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噌地跳将下来,问谁呀?邢四周玉以为刚才那个男人又回来了,但见一个小姑娘背着书包,头仰了个天,咝咝地抽着鼻翼,说“家里好香啊,妈,你烧什么好吃了?”小姑娘见到一桌好菜,就一头扑进胡思香的怀里,高呼“妈妈你真好,你真是个好妈妈。”胡思香却愣在那儿了,朝邢四周玉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才问女儿,“宝贝,你怎么回来了?”女儿说“妈,我不是天天回来的吗?你问爸爸嘛。”邢四周玉说是的。小姑娘放下书包,就大快颐朵起来,那真是狼吞虎咽,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胡思香骂她是饿煞鬼抢羹饭。小姑娘肚子填了个半饱,才问邢四周玉,“爸爸,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要弄这么多菜。”邢四周玉说“今天是我和你妈妈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哇!二十周年,你们结婚有这么久了吗?那我为什么还这么小。”“小?谁说你小了?你都十八岁了,还小吗?”胡思香反问女儿。女儿反驳道“我有十八岁了吗?我才十三岁!要不我早就高中毕业了,成天读啊读啊写啊写啊背啊背,烦都烦死了。”胡思香说“那你不是我女儿,我女儿十八岁,我记得清清楚楚,结婚第二年生的女儿。”小姑娘笑道“我不是你女儿,谁是你女儿?你们早干吗去了,结婚都二十周年了,非要拖了六七年才生我?”邢四周玉给女儿倒了一杯酒,说“你们俩个都少说两句吧,来来来,喝酒喝酒,这橡木桶红酒可是养颜的,女人喝了白里透红,青春不老。”胡思香说“你做广告啊!”娘和囡都笑了。

夜里,女人问男人,“你说我们的女儿真是十三岁,而不是十八岁?难道我记错了?”邢四周玉说“记错总是难免的,我还把女儿记成儿子了呢。”女人倒是挺认真的,她说“难道我把同事家的女儿,记成自己的女儿了?”邢四周玉说“你还去想它做什么呢?唉!做人好累啊,我可要睡了。”胡思香一把拉住他说“你现在还不能睡。”邢四周玉问“又怎么啦?”胡思香嫣然一笑,悄悄地关上房门,将一红一黑两套内衣扔了床上。“这是干什么?”邢四周玉问。胡思香忽作少女状,说“新婚之夜啊。”女人换上了粉红色上衣,所谓的上衣也就杯罩上滚了流苏而已,下身是条T型短裤,照邢四周玉的说法,跟吉普赛女郎似的,难看死了。但女人不管,她非要男人也换上黑色裤衩,和她在床上跳舞。男人更觉得不可思议,他说你疯了。女人却突然扑上来,亲了他一口,夸他这个样子好可爱呵!以往每年过纪念日,他都没情没绪的,没意思透了。夫妻之间要闹闹小情绪才好。男人换了裤衩。他们在床上跳舞。男人问“你左肩锁骨上的痣哪去了?”女人说“我一向就没有痣的。”男人又问“哪昨晚这儿黑乎乎的一颗是什么?”女人反问道“我有吗?”男人说“有,我还亲了它一下呢。”

那些性感的玩意穿上去,是为了脱下来的。这二十年,女人一脱再脱的身体,对于邢四周玉来说,毫无新鲜感可言。女人要他的时候,他退缩了。他说不是昨天刚吃过双黄蛋吗?女人撒娇道“我要嘛,今天可是我们新婚之夜。”男人总算跟上了她的高潮,可是在她快活呻吟的那一秒钟,他还是败下了阵来。“累死我了。”邢四周玉咕哝了一句,就呼呼地大睡了。胡思香每次和男人干完那活,总会总结性地感叹一番,“动物啊!动物啊!”她每次和男人干完那活,就会这么感叹一番,动物啊动物,好像做人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第二天邢四周玉来到办公室,小李问他最近去哪儿了?头儿天天来催那个报告。邢四周玉说“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啊,小李,最近你都到哪儿去了?”“谁小李了,拜托,我姓张。”“好,张小李,我问你,为什么昨天我来上班,办公室里换了杨威和那个梅里雪,你和小杨到哪儿去了?”“谁张晓丽了,别乱给人家取名行不行?孔新仁同志!”“我叫孔新仁?那你叫什么?”“请记录,本小姐姓张,叫咪咪。”“这儿是三号楼吗?”“是三号楼。”“这儿是2108房间吗?”“是2108房间。”“你认识我吗?”“我当然认识你了。”“这么说我应该没有走错地方上错班啊。”“但你认错人了。”“是啊,最近我老是犯糊涂;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先去头儿那儿交报告要紧。”

头儿从孔新仁手中接过报告时,脸是红的,眼是笑的;但他翻开第一页,眼中的笑容不见了;翻开第二页,脸就一下子黑了;翻开第三页,他就突然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报告高高举起,然后竭尽全力摔到办公桌上,大骂一声“混帐!”孔新仁哪里还坐得住,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不知道他写的报告怎么啦,非常委屈地望着头儿。头儿愤怒道“孔新仁,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听不懂人话?我叫你起草一个植树造林的报告,你去给我整出一个计划生育的报告来,你这不是成心要我好看吗?明天的大会你叫我拿什么去作报告?啊?滚!下班前不给我整出一个一万字的植树造林报告来,你明天就不用上班了。”

孔新仁灰头塌脸地回到办公室,傻呆呆地坐在那儿。张咪咪过来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又挨骂了,没有关系,头儿就是这贼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到底是为什么啊,我能不能帮你……”孔新仁双手搓了搓脸,说“我明明听他说要我起草一个计划生育报告的,他今天却说是植树造林报告,你说气人不气人?这么多天的心血就早费了?而且还要我在下班之前,拿出一万字的报告来,我是神仙啊!”张咪咪说“你别急,船到桥头自会直的。”孔新仁把头都摇落了,他说“我看这次是直不了了。”张咪咪说“你在包里再找找看嘛,说不定还有一份呢。”“不可能。我起草那么多报告作什么?”“把包拿来,我给你找吧。”孔新仁把黑色公文包交给她,张咪咪就翻起包来,一翻还真给她翻出不少报告来,有关于节能减排的报告,有关于环境整治的报告,有关于春风行动的报告,有关于艾滋病日的报告,有关于植树造林报告……张咪咪将这份植树造林报告放到孔新仁的面前,问他这是什么?孔新仁眼睛一亮,捡起报告就跑去找头儿了。

孔新仁今天回家比较早,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吧,好像没走几步就到家了。胡思香(昨天她叫这个名字,谁知道今天她叫什么呢?)还没有回家。孔新仁放下公文包,在家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又回到客厅坐了下来。他点了一支烟,回想今天在单位里的一波三折,就觉得有趣。先是挨了头儿一顿批,吓唬他明天不用上班;后来又受了一顿赞,头儿夸他写得好写得妙写得呱呱叫,说要给他加工资。那个张咪咪也一声声地叫他老师,说这军功奖里也有她的一份功劳,要不是她帮他找出来,说不定他就下岗了。所以,她缠着他要他请客。但孔新仁从她的眼里看得出来,似乎并不是吃顿饭那么简单。正当孔新仁想入非非时,他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了墙上的照片。那是他的照片。但和昨天前天的又不一样了。他觉得这张照片特别隆重,镜框的边又黑又宽,上头还戴了一朵洁白的花朵。孔新仁和镜框里的自己对视时,他突然感到身上一冷,寒毛直耸,浑身鸡皮疙瘩。孔新仁不由得站了起来,扭头往家门口走。

这时候门开了,女人回来了。女人提了把阳伞走进家门,并对孔新仁说“你把菜拎到厨房间去。”孔新仁这才看到门口的塑料袋,东一只西一只的,他胡乱地抓在一起,就往家里拎。女人好像后屁股头长眼睛一样,说“你别这么粗鲁好不好?豆腐给你捏碎了。”孔新仁说“拎了你就别嫌憎,你要嫌憎就别叫我拎。”女人正在低头换鞋,她抬头瞪了他一眼,问他怎么啦?孔新仁没有响。女人换了鞋,系了围裙,来厨房间准备晚饭;她把孔新仁拦住了,要他打下手。孔新仁不干,他说“这是女人家的事情。”女人又瞪了他一眼,问他今天怎么啦?是不是单位里有什么事情?孔新仁摇摇头。女人最不喜欢男人扭扭怩怩的,见他三拳头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嗓门就大了,“吴沁,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做人做鬼都爽气些行不行?”孔新仁听到“吴沁”两个字,感觉特别耳顺,他说“你终于叫我吴沁了。”女人说“莫名其妙,我哪天不叫你吴沁了?”孔新仁――不,现在又叫吴沁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反问道,“那你也不叫胡思香吧?”女人说“我当然不叫了,本寡妇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白蕾是也。”吴沁一愣,他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寡妇的意思,就问女人“你刚才说的‘本寡妇’是什么意思?”白蕾说“这事你还问我啊,要不是你死得早,我能成寡妇吗?”“你说我死了?”“早死了,死了有十多年了。”“哪我怎么还在家里呢?”“我也不清楚,那年你去出差,乘坐的飞机失事了,人都摔成碎片了,他们通过DNA鉴定,说你也在其中。那两年你不知我有多伤心,几次想死都没有死成功,我想是你不让我死,要我坚强地活下去。这样过了好几年,大概在六年前的一个夏天,你突然回来找我了。我知道你是鬼,但我不怕,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你,和活着时一样真实。”“噢,是这样的。”“对了,你刚才有什么心事吗?”“嗯,但现在没有了。”吴沁已经知道客厅的那幅照片是怎么回事?难怪他感觉特隆重,特冷。

吴沁趁白蕾忙着择菜时,谎称去买包烟,就溜了出来。他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已是一个到处流浪的孤魂野鬼了。他在下楼时,就给自己一记耳光,他能感到疼痛。走在路上,他拔了几根头发,用打火机烧了一下,也还是有股焦臭味的。这都说明我是真实的,我是一个人。吴沁来到一个广场上,广场中央有个喷水池,他坐在池沿上,他得好好想一想。如果我是我,那么,客厅的遗像又是谁?如果我不是我,那么,我又是谁?

吴沁正在思考时,又有一个男人走过来,指指自己的鼻尖,问他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吴沁摇摇头,他也想问问他“我是谁?你认识我吗?”他不知道在广场上坐了多少时间了,只记得这已经是第九个还是第十个人这样问他了。这时候夜晚的都市已经黑到无比灿烂了,闪烁急逝的人流车流,如梦似幻的霓虹灯,吴沁站起身来,却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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