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小小，五间直头草屋，折成“ ７”字型，用低矮的泥石墙一围，就是一所堂堂正正的学校了。教室四四方方，窗户下的草扇掉了不少，上课铃一响，女小人走门，男小人爱钻草墙上的洞；教室里摆着四十几张课桌，高高低低的，因了地的坎坎洼洼。扁扁的黑板挂着，草墙不挡风，有风的日子它就晃晃悠悠的，好玩。

    村小的老师，都是上完课还得下地的乡亲，习惯用方言教书；我们男小人和女小人就坐在方方正正的教室里，老师一讲课，我们就不断地伸手做小动作。每当收玉米和番薯的季节，课桌上就撒满了这些干粮；在这份特别的气息里，男老师往往一只裤卷高一只裤卷低地走来走去，朗读着课文。记得学校旁住一位老人，他常常拢着双手站在校门口，朝书声朗朗的教室张望；而我也习惯扭头望他，看他拢着双手的模样，十二分的苍老。

    记忆中的村小，以及村小的外围，一直是这个样子：简陋而又朴素，喧闹而又宁静。记忆中有个男小人叫军军，与我同桌；记忆中有个女小人叫莲莲，坐在前排。军军常常在课堂上心血来潮，将莲莲的长辫子结在我们的课桌上，让莲莲哭鼻子；而莲莲则爱在课间时，放开喉咙唱《花篮里花儿香》，两条辫子抖又抖。十五年后，莲莲做了军军的新娘；十五年后，那位拢着双手的老人过世了。十五年后，我参加完军军和莲莲的婚礼后，漫步在十五年后的村小，突然发现村小已一变、再变、又变，完全是另外一副陌生的模样。

    当我走出校门时，忽然想，如果那位拢着双手的老人还在，拿当年拖鼻涕的男小人与现在的我相比，区别到底有多大呢？那时候种田的人，现在还是种田；但那时候方方正正的教室，以及暗哑的门窗早已不在了。从这里走出去的男小人和女小人，都已长大成人；这里仅仅是我们缅怀的最初，人生的最初。很多东西被我们忘却很久之后，突然又回到我们的心里面，村小就是；它叫人面对过去要学会挽留，像老师的教诲、同学间的友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