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已渐夜短日长，吃罢晚饭，太阳才刚下山；天天在这时候出门玩耍的小女，拉我去山径边采春茶。以前带她去采过几次，识得茶树和茶叶，小女便当回事情，天天有口有心地吵着要给我去采茶叶，采来了泡茶喝。

    家住半山坡上，去山径仅几步之遥；几棵零星的小茶树，散立在杂草丛中。小女见了，呵呵地欢叫；扭着小小身体，一路小跑而前。待我走近，她忙一把推住我，不让我采，要她自己采；好呀，我蹲在山径上，掏棵烟抽，看住小女的同时，还抽眼看看近山与远天。

    或许因为茶树的零星，别人厌腥气，不曾采过；或许因为小女漫不经心的采摘，常有遗漏；或许因为这个季节，茶叶长得快。反正小女每天来采，也还是常采常有，而且叶叶都已长得粗大，不曾让她失望过。小女采几朵，就举到我面前，问问，是茶叶吗？以此来说明她是识得茶叶的，并希望时不时地得到我的表扬。问完了，她就把茶叶塞在自己的小口袋，定要回到家才送给我。

    草丛和茶树上有不少带刺的藤，藤上一溜排地结满了青光光的毛球，这是野草莓。真草莓像一棵棵草，我见过；而野草莓却是藤状，让我怀疑它们肯定不是一家人。采厌了茶叶的小女，很快对野草莓发生了兴趣；伸手就去抓，幸亏我挡得快，才没有刺痛手。我告诉她，这是什么；她不知是否听懂，最后问我好不好吃的？我说好吃的，她就拍着小手又叫又跳的，高兴。

    孩子一般靠手和嘴来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的，就是火，她也会用手去抓；就是石子，她也会抓来了往嘴里塞。这便是大人们认为孩子贪玩与嘴馋。说是野草莓，小女虽然不敢自己去采了，却非要我采给她；我采了两颗，放在她小小的手心里，告诉她现在还不能吃，只玩玩的。那什么时候好吃呢？小女急着问。等它很红很红的时候。我的耐心解释，并没有使小女放下吃的心急，她吵了起来。

    一件办不到的事体，必须用另一件马上就能办到的事体，才能转移小女的心思。这是我做父亲到现在总结出来的经验。我故意不睬她，见草丛里满是撑着洁白小伞的蒲公英，就采了一朵在手，凑到嘴前轻轻一吹，那片片羽翼就纷纷扬扬地随风飘散；小女不响了，看到我吹第两朵时，就转悲为喜，扑过来抢我手上的蒲公英。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早就下山了，天色黑得挺快的。我和小女慢慢的从山径下来了，一路磨蹭着，一路采着蒲公英；采一朵，举在小小的嘴前，总要吹上好几口才把那羽翼全吹走。小女挺高兴的，吹着吹着，就吹回家了。

    没有忘记把采得茶叶送给我，小女急急匆匆地从小口袋里掏出来，放进我合并的大手里；其实也就那么十几片，数都数得灵清的。挑走老叶，将新茶放入茶杯里，再放些茶叶，泡来跟炒过的茶叶一样的香，只是苦味比炒过的重，挺带味的，大概是小女采来的缘故吧。

    小女早跑过告诉她母亲一个好消息，那茶树边上还有那野草莓和蒲公英呢。她指着小手指，吃吃力力地说，那野草莓还不好吃，等很红很红的时候，好吃了，我们去采来吃。她喜欢在吃的事情上，强调爸爸、妈妈和她一起吃，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呀。这是我们教她的，因为她以前不肯给别人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