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天一早出门的人，看到了春风之入柳。

    那条解冻的季节河，浮着碎冰碎雪，汩汩东流；河两岸的垂柳，满树的枝，满枝的冬芽，一一如沉睡的眼睛。这时候流水般的东风远天远地而来，浩浩荡荡，在岸柳间那么轻轻一吹，满枝“沉睡的眼睛”忽忽地睁开。吹拂过大地，吹拂过柳枝的东风，也随之渐渐丰满渐渐富有内容了。

    这大概就是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所说的：“叶才点碧，丝若垂金”吧。我家娘子却对“丝若垂金”表示异议，说开了柳眼的柳枝，是鹅黄色的，嫩嫩的，浅浅的，不可能是金色的。我笑她死脑筋，你都能接受电脑上的“虚拟空间”，相比之下“丝若垂金”可就真实得多了。人有时真不可理喻。我家娘子依旧固执地只爱“叶才点碧”；觉得这四个字雅到极点，美到极点。

    “叶才点碧”，也即“东风开柳眼”，我私下称此时为“小春”；大地上“遥看草色近却无”，惨淡如睡的远山渐次艳冶如笑。尽管一时我们还说不出变在那里，但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在变了；很多东西无法看得清，却能够感觉到了。小春时节，我们常常出门去，在山水间感受一下春天；“黄鸟一声，满目春光”，紫燕呢呢喃喃，在如烟的柳丝间飞进飞出。这让我想到浙江儿歌《燕子修旧窠》：“燕子修旧窠，人客来得多”的句子；旧日的记忆，旧日的情愫，就暖暖地回荡在胸怀。

    杏花烟雨，杨柳轻风，几分春色全凭狂花疏柳安排。仿佛间，春往深处走一走，就是大春了，那时候柳荫深了，柳荫浓了，柳絮就满天地飘啊飘，随风飘落下来。人说“温言如春絮”，我道“春絮似温言”。在现实生活中，就是一支迎风摇曳的柳条，也值得我记取，因为它是对我人生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