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们办公室里有不少花,七七八八的,茂盛在窗台和靠窗的墙根上;她们绿的绿,红的红,样子很甜很甜,四季清香四溢。这都亏了花的主人老孙的精心照料。现在老孙退休了,那些花搬的搬、送的送,遗下的几盆在短时间内显出苍老来,叫人不由得想到从前,想到老孙在日的花好。
我尚年轻,不怎么酷爱养花,嫌其过于烦琐,并错误地认为养花应该属于老头儿的事。另一个原因是我不善养花,在家养过几种,唯一丛文竹至今犹存,其余的连仙人球都让我养死了,实在不能不叫我胸闷。但我爱欣赏花,尤其像老孙的那些美美丽丽的花,一刮眼就叫人心里长出爱和怜意来;所以办公之余,喜欢站在窗前,细细地品味一番。有句话叫“秀色可餐”,用在这时候就最合适不过了。老孙因为我喜爱他的花而喜欢跟我谈些花事,比如各种花的品性、生活习惯、培土及嫁接方法等。这样的时候,彼此感到亲切和友善,不仅仅是同事,应该称朋友才对。
记得有天,我读到一篇文章,讲一个先天性盲女,常常独自坐在家门前的石阶上,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在无比寂寞的午后,听院子里靠墙的花花草草,谈笑风生。文章最细腻处,是小盲女聆听花开的声音的那一节;说她甚至听出这花开的声音,来自靠近墙边的那几盆凤凰花,血红的色泽的那种。读到这里,我被深深感动了,胸间潮涌着一种叫做博爱的疼痛。与此同时,我有种强烈的愿望,想到岳王路的花鸟市场里,买几盆凤凰花来种。那天下午,我问老孙凤凰花是种什么样子的花?老孙愣了愣,反问我:“有这种花吗?”是啊,或许这只是盲女最美的幻想罢了。
以后的几年里,我把凤凰花淡忘了,至今没有在花鸟市场里打听过;不过,我切切实实听到过花开的声音。早年的文章没有骗我,凤凰花世上可能没有,但花开的声音却人人听得见。那是一个孵在办公室里写稿的夜晚,写到很深的时候,室内悄然有声,被老孙搬到办公桌上的仙人球上,左右两支硕大的花蕾冉冉升起,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伸臂舒掌要拥抱这个世界。那是两朵洁白的素花,很美;她的清香让我忽然想到凤凰花和那个无助的盲女,也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闭上眼睛,细细去体会盲女的内心感受。那一刻,我明白了:许多对生命瞬间的感情就来自我们对生活的微细体验。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