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是个活死人(十九)
(2009-09-22 08: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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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记录一个时代的人的事及其他文化 |
分类: 中篇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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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老爹复活和绝食的消息,同时由男佣王小二禀报了皮争朝和皮争夕。兄弟俩对此表现出同样的震惊:不可能!但随后他们又表示马上就赶回去。最先赶到村人民大会堂的是皮争朝。当他气喘嘘嘘地爬上大会堂的廊檐下时,张秋路他们四人同时迎了上来,江嫂抹着眼泪,王小二说皮老板你来了就好,你快去劝劝老爹吧。皮争朝问老爹现在怎么样了?姚白丁叹了一口气,张秋路则默默地摇摇头。
村人民大会堂高 十米,宽三十米,深九十米,总面积达二千七百平方米,这足见其巍峨和阴森,难怪皮争朝一脚踏入村人民大会堂,就感到阴森森的,阴风冷得像冰刀子一般抹人的脖子,他缩了缩头,浑身起鸡皮疙瘩。皮争朝在心里骂道,他妈的,真的跟阴曹地府似的。这时候他看到会堂的四周插着一面面白纱帐、灵幡;左右两边是一片花的海洋,葬礼时所收的花圈花篮全都被他们搬到这儿来了;高墙上挂满了白纱和黑纱;司令台上则树着一幅巨大的遗像:老爹站在一片广袤的田野上,从头到脚都穿得笔笔挺的,披着一件灰色呢大衣,大衣的下摆都过膝盖了;而长裤的裤管卷起一截后还拖到脚背上,锃亮的牛皮鞋只露出一个浑圆的鞋头,形象很有派;很像伟大领袖似的,微笑着凝视着无垠的前方。遗像比真人要大好几倍,视觉效果非常具有震撼力。这不是相片,也不是丝织品,而是通过电脑绘制喷漆而成的,做法和那些高速公路边的巨幅广告一样。这些念头尽管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皮争朝感到自己又走进了一个灵堂,一个巨大无比的灵堂。
老爹就躺在会堂中央的灵柩中。他已经有三天多时间没有进食了,此刻,他正陷入宁静的嗜眠状态,才两三天功夫,老爹已经衰弱了很多,脸上结实的肌肉像是被人用刀子剔干了,双眼深陷,颧骨突如鱼背,脸色发灰,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皮争朝趴在灵柩上,轻轻地喊着父亲。良久,老爹才低声地自语道:死亡,多好的休息呀!皮争朝就喊:爹,我是争朝呀,我来看你来了。但是老爹不再理他,他好像又睡过去了。皮争朝就责问姚白丁,你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姚白丁眨巴眨巴眼睛,不知皮老板所说的措施是指什么?是全封闭?还是全开放?皮争朝火光道,你他妈的猪啊,给他打针吃药挂滴,让他有口胃,想吃东西,想泡妞,明白吗?姚白丁摇摇头说,我不明白,这些我都问过老爹了,他不让这么做。说你是猪你还真是头猪!皮争朝又骂道,你就不能瞒着他吗?你就不能在他熟睡的时候干吗?
正当姚白丁被骂得狗头喷血时,皮争夕也赶来了。皮争夕把大家叫到村人民大会堂的大门外,三三两两地坐在石阶上,他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他们四个人的说法倒是蛮一致的:老爹是那天开过追悼会后苏醒过来的,当时他突然从灵柩里坐了起来,把他们都吓坏了。但是,老爹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更恐怖,他向他们郑重宣布:我已经死了,从现在起一切都结束了。他还告诉我们,死亡是人从这边走到那边以后出现的安宁。那是多么神圣的安宁呀!我要去享受那边的牛奶和面包了。
老爹复活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拒绝进食。照他的话说,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吃这边的东西了。无论他们怎么劝他都没有用,老爹坚持说他已经死了,不需要吃东西了。他们说你不吃东西会饿死的,老爹就笑他们傻,他说他早已是一个死人了,他还会害怕死吗?有谁听说过死人还害怕死的?在这两天时间里,他们试了不少方法,如:江嫂将香喷喷的食物放到他的鼻子底下,让老爹闻,希望以此能勾引起他的食欲来,但是都未能凑效。严峻的现实让他们不敢再隐瞒事实真相,所以皮老板和皮书记你们就来了。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
皮书记的批评是相当严厉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瞒着不报,你们好大的胆子!
但是批评也解决不了问题,目前首当其冲的是如何想办法敲开老爹的牙齿?确切地说,是如何敲开老爹心灵上的牙齿?大家在村人民大会堂的石阶上或坐或站,讨论来研究去,最后认识到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
1、
2、
如果老爹意识到自己没有死,他还活着,这就好办了,既然他是个大活人,那他就得进食,不然就会饿死的。如果老爹顽固不化,钻牛角尖,非说自己死了不可,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如何让他意识到人的灵魂也是需要进食的,这是阴曹地府的规矩,他要在阴间呆下去,就得照阴间的规矩来。相比之下,大家都觉得第二个办法切实可行。但是如何让老爹自觉地意识到这则“阴间规矩”呢?
皮争朝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每天从公司里抽几十个人过来,让他们身披裹尸布装扮成死人,然后在老爹面前大吃大喝,你们呢也做做老爹的政治思想工作,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相信死人也要吃东西的。这是做鬼的规矩。老话说三人成虎,或许他见多了也就信以为真了。
皮争夕说这个办法好。此外,他再补充一点:为了确保老爹的生命安全,在老爹恢复健康之前,姚白丁必须每天给老爹注射适量的营养液。至于怎么做?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当天中午,皮争朝就派了二十名员工,妆扮成死人,在老爹的灵柩前大吃大喝,但老爹一直在沉睡。傍晚,又有二十名“死人”在会堂里醉生梦死,终于把老爹吵醒了。有了营养液的支撑,老爹勉强地坐了起来,他问这些人是谁?他们向老爹发誓说,他们都是死人,希望能荣幸地和老爹一起共进晚餐。但老爹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