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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记录一个时代的人的事及其他文化 |
分类: 中篇小说 |
14
天色刚有些发暗,老爹家、左右邻居以及村道上空悬挂的红灯笼就一齐亮了,如果你从远处往这边看,老爹家就像一轮红日那般光芒四射,而且越到夜里,越是明亮。这是乡村电工员老黑的功劳。红灯笼也是他从镇文化宫里借来的。下午他挂灯笼的时候大家都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大家都说好看,把老黑夸得就跟一朵花似的。
皮争夕在江嫂特意为他准备的藤椅上坐下来后,就让她去把其他三个人找来,并叫他们先把脸洗干净了再来见我;一个个画得像鬼似的,别把客人吓着了。在凉棚下,皮争夕被围观的乡亲们挤得水泄不通,张秋路他们“让让,让让……”叫了半天也没有人肯听。一道犀利的目光往人群中一划,这才给他们划出一条通道来。他们这才来到皮争夕的跟前。他们站着,皮争夕坐着。他听取了张秋路、姚白丁、王小二和江嫂等四人筹备葬礼的工作情况,还详细地询问了某些筹备细节,以及下一步的打算和步骤。对他们的前期工作作了充分的肯定。作为老爹的儿子,他代表老爹及全体家人向他们表示感谢。说着皮争夕从藤椅中缓缓地站起身来,并一一跟他们握手,感谢他们所作的努力。这时候围观者中不知是谁啪地拍了一下巴掌,结果就引发了如雷鸣般的掌声。
皮争夕对周围的群众作了一个手掌往下压的动作,掌声便嘎然而止。那些来自区里县里和市里的客人们,大为感慨道:到底是皮书记的家乡,乡亲们的政治素质就是高。皮争夕重又坐了下来,在充分肯定成绩的基础上,他又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前期工作中的几点不足:第一整个葬礼混沌无序,乱哄哄的,缺少应有的管理。第二家里太嘈杂,布局非常不合理,和尚道姑还有曲艺团的同志都挤在一块,除了制造噪声之外,我看没有半点好处。第三大灶小灶放在凉棚下很不合适,烟跑不出去,就在凉棚里薰人,这叫人怎么呆呢?第四家里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却没有得到很好的接待,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得到接待。缺点确实不少呀,我再说个五点六点都不成问题,但主要的都在上面了;当然,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责任,不在你们身上,而是在我和老大的身上,我们做儿子的没有尽到责任。在这儿,我向大家表示歉意,对不起大家了,请多包涵。鉴于目前的情况,我认为关键在于你们四个人的分工不明确,一旦分工明确,大家各尽所能各尽其职,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搞不好的呢?现在我就给你们分一下工,姚白丁负责接待贵宾,将方方面面的贵宾请到左邻水草大爷家休息。水草大爷在吗?水草大爷你好,想借宝宅一用,招待一下贵宾可以吗?好,我在这儿谢谢了。皮书记抱拳作揖。张秋路负责所有客人的饮食。对了,先将大灶小灶移师到右邻,右邻是长林家吧,你就是长林?啊,都长这么大了,大菜就让你家去烧吧,开席时上菜也方便,今天所有的陆村乡亲父老,就是我家的亲戚,大家就在这儿吃顿豆腐饭吧。张秋路你算一下,大概有多少人,需要多少凳桌,酒菜够不够?宁多勿少,知道吗?对了,姜胖子怎么会跑到“猴林”去了?这豆腐饭就得在这儿吃,你去把姜胖子和他的那些家伙都拉到水草大爷家里,我们就在那儿品尝他的萝卜青菜吧。王小二负责家里,除了招待一般的客人外,还要管好佛道上的朋友,他们需要什么,你要想方设法满足。江嫂吗管好灵堂,管好这十二位辛苦的哭妇,对了,哥,你叫江嫂给她们每人包一点吧。还有,江嫂,火烛要当心呵!市曲艺团的同志,都搬到水草大爷家的院子里去吧。对了,哥,你慢点走,我还有事跟你商量呢?来了这么多贵宾,晚上怎么办?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的“猴林”停业两天,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省得到外面去包宾馆。皮争朝说,行。皮争夕说,那你赶紧安排一下。走,我们先把贵宾带到隔壁去吧,这儿太吵了。皮争夕揉着太阳穴,和皮争朝招呼着贵宾走了。
贵宾们暂时被安排在水草老头家的廊檐下,一溜排地摆了三桌,但都没有坐满,大概还有贵宾要来吧。在中间一桌就坐的,有皮争夕,马超,以及老爹生前的一些好友,像老裁缝周公公,老会计刘大树,人称鬼婆婆的宋氏。在左边一桌就坐的,有蜜城市委副书记,市长,副市长,组织部长,朝阳镇书记、镇长。在右边一桌就坐的,有皮争朝,蜜城市公安局长,工商局长,工行和建行的行长,还有三个操纵多头空头的商业巨头。皮争朝这一桌人最多,皮争夕叫他们坐过来几个,但他们谦让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敢坐过去。
市曲艺团移到水草老头家的院子里,一切安顿就绪后,老万单单带着当红花旦小翠来拜见贵宾了。小翠首先被带到中间一桌,却被皮争夕阻止了,他让她先见见两边的贵宾,并向大家介绍说,你们别看这小鬼年轻轻的,厉害着呢。有了皮书记的这句话,贵宾们自然对她另眼得很;不过皮书记没说错(皮书记怎么会说错的呢?),小翠确实厉害得很。她笑咪咪的,说左边这一桌的权力加起来就相当于联合国秘书长,说右边这一桌的财富加起来就相当中国人民银行,说中间这一桌的友情加起来就相当于五千年历史。这番独到的评价,自然赢得满堂喝彩,大家称赞她唱起来好听,原来说起来比唱的还好听。
最后因贵宾的要求,小翠上演了她的拿手好戏《小寡妇上坟》。
姚白丁被皮书记钦点来招待贵宾,就觉得自己的脸盘比箩还大,兴奋得像连吃他的五颗伟哥那样生猛带劲,一脚高一脚低地穿行在贵宾之间,端茶递水送糕点。皮争夕就告诉客人们,姚白丁是个老光棍。有人以为皮书记开玩笑,问姚白丁,姚白丁点点头。皮争夕又说,他是个草头郎中。还是有人以为皮书记开玩笑,再问姚白丁,姚白丁说是的,大家都叫他白丁庸医。皮争夕接着说,其实他哪是什么郎中啊,不过是一知半解地读了几本医书,就喜欢冒充医生来自娱自乐;要不,老万也不至于残疾呢。姚白丁忙答道,是是是,皮书记说得对,但我现在已经大不同了,我会配制伟哥呢,效果好得很,而且价格只是进口伟哥的零头。大家一听就笑了。等大家笑够了之后,皮争夕还说,他确实是个庸医,有一次误诊,把别人的儿子医死了,人家要他赔儿子,他没有办法就把自己的儿子赔给人家了。不久,姚白丁又医死了别人的一个女儿,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好把自己的女儿也赔给人家了。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姚白丁家的门又被拍得梆梆响,他开门一问,对方说自己的老婆得了急病,请他去看看。姚白丁愁眉苦脸地回到房里,对他老婆说,这回人家看上你了……就这样,姚白丁终于成了一个老光棍。
贵宾们想不到惯于骂人的皮书记还有如此幽默的一面,统统笑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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