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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湘西(小说)

(2009-04-10 12: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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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湘西

小说

三怒

穗穗

李桓

杂谈

 

 

 


第五章 石三怒(1)
  
  出了麻溪铺往西一十八里半,就到了“老爷门”。
  “老爷门”指的飞山神爷爷的家门,这位神爷也不晓得哪年哪月从哪处仙山逛到了这雪峰山脚,看山清水秀打心里爱,就打算在这里安个家。那时这山里的妖神是条蟒蛇精,看到来了个过路仙要抢自家的地盘,就邀了山傩鬼、虎大仙两个兄弟来跟他斗,飞山神法力高强三家妖鬼哪里是对手,一场大战先被他打杀了傩鬼虎仙两个,剩了蟒精落荒而逃逃回家,急急地关了大门不敢出去,飞山神追到门口进不去,正好旁边有个砍柴的樵夫过路,就跟樵夫借了斧头,一斧头下去,把蟒精的家门劈开了一条缝。
  蟒精被攻破了家门,只得再往西边逃出三十里,钻进了六座险峰之中藏身,飞山神爷爷又上天借来了雷公放雷的鼓槌,从天而降连打了三十六槌,才打中蟒蛇精让它永世翻不得身,从此这数百里雪峰便归了飞山神爷爷所有。那三十六记鼓槌在蟒精藏身的六座山岭上打出了三十六个无底的天坑,六座险峰便合起来叫做了天坑岭。而这被飞山神爷爷一斧头劈开的山崖隘口,便唤作了“老爷门”。
  老爷门地势奇险,两道悬崖拔地几十丈相对而立,中间夹着一条窄窄的山道,山道最窄处不足八尺宽,那便是被飞山神爷爷一斧劈开的门缝了。从麻溪铺往西去夯头寨、天堡寨、雷公寨、坡头寨、坡尾寨这五寨,这窄窄的老爷门都是必经之路。
  血红红的太阳西斜到西边天坑岭峰头的时候,石三怒坐在老爷门右边绝壁之巔的大松树杈子上,已经等了大半个下午。
  等起杀田伏秋。

  石三怒原本倒不是很想杀田伏秋。
  阿爹半路停下来,要他杀掉田伏秋的时候,他还觉得很奇怪:好汉做事硬顶硬,田伏秋跟天坑岭过不去,要他的命本是应该的,但要杀他,刚才在麻溪铺河街上为什么不当面杀?当面既然放过了他,回头又打他的埋伏下他的暗绊,这未免不英雄。
  也不合阿爹一惯响当当只敲当面锣,不打背面鼓的脾气啊。
  但阿爹连他这套道理都不曾听完,眼睛一虎就打断了他:“要你杀就杀,哪那样多废话?”
  那就杀喽,既然阿爹放了死话,自然有阿爹的道理。
  ――阿爹总是有道理的,石三怒对这一点从来没有怀疑过。
  ――再讲不就是杀个人么,好大个事?路上一拦,一枪过去就完了嘛。
  他没想到阿爹会那样紧张,阿爹千叮咛万嘱咐:这个田伏秋是个高手厉害得很,切不可大意,要打醒十二分精神,要拿出十二分本事,要偷袭莫强攻,总之要小心小心又小心,莫把对方淡看了,万一失了手赶紧保命莫恋战……一番话讲得旁边的兄弟们都紧张了,好几个人就都争起要留下帮他的忙。
  但奇怪的是阿爹又不肯答应任何兄弟帮他,就要他一个人留下动手。
  石三怒倒是宁愿一个人:不就是杀个把人么?清汤寡淡小菜一盘的事,值得那样紧张?
  讲杀人,石三怒的确是把好手。
  那是他自小练出来的。
  打从记事起,他每日练的就是杀人的本事,除了使刀打枪练拳舞棍,他不记得自己还搞过别的什么名堂。
  阿爹也狠,每日里从早到黑逼起他练,练不完不准停下来歇一口气,更不准叫一声苦哭一声累。他记得细时候如果他撑不住练哭了,等待他的就是大毛竹板子,一板子下去屁股上就是一道血,打了还不准喊,不准哭,不然加倍打,打完了,还要加倍练。
  “你给我记清白,你是石天保的崽,石天保的崽,就得练成铁硬的英雄好汉!”
  石天保是他石三怒的亲爹,他只晓得这一点,除此以外,石天保就是山寨大厅正中那块灵牌上的三个字而已。为了这三个字,他就得死挨硬挨不停地挨打,不停地练。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喊,不再哭,他已经记不清了。
  大概是他头回杀人以后吧?
  那件事起因在他十一岁那年,有回练功练不好挨了阿爹一餐狠板子,半晚上实在痛得受不住他就偷偷逃下了山,不想才到山下,却被群汉子一条麻袋一罩绑了票。
  过后他才晓得,绑他的是沅水上的霸主排帮的人,起因是天坑岭连抢了排帮护送的几票生意,还伤了排帮好几个人,惹火了排帮老大胡德裕,几次跟他阿爹交涉不成,就下狠手绑了他来威逼阿爹。
  绑到了手胡德裕才打听到他不是阿爹的亲儿子,本担心天坑岭不会在乎他的死活,不料信才送上山,阿爹就单枪匹马亲付了常德的排帮总舵,约来了各方哥老大把子作见证,跟胡德裕谈判,讲明只要放了石三怒,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胡德裕也狠,要完了钱财和手下兄弟的伤药费,末了居然要阿爹自己废掉一条腿,他才放人。
  那天石三怒亲眼看到阿爹二话没讲,扯出枪来对自己的右腿膝盖就是一枪,硬生生把胡德裕镇住了,他才跟阿爹回了天坑岭。
  那一枪阿爹足足养了三个月伤,伤好后一条腿从此瘸了成了远近闻名的麻大拐子。
  过了半年,阿爹趁了胡德裕给他老子过大寿,半晚上带人杀进了排帮总舵,杀了姓胡的全家,还亲手剁了胡德裕的两只手两只脚,末了把当初动手绑石三怒的四个排帮汉子抓过来跪成一排,丢把刀给石三怒要他亲手报仇。
  他一刀一个杀了那四个人。
  那年他刚好十二岁。
  从那年起,他再没惹阿爹生过一回气,再没让阿爹对他动过一回板子。
  因为他再没有偷过一回懒,再没有喊过一声累。
  不满十八岁,他的枪法武艺,已经在天坑岭排第一。

 

 

 


第五章 石三怒(2)

  老爷门的绝壁绝高绝险。
  绝壁顶上那棵老松树生得更绝,根扎在悬崖边边树身子却斜斜往外长,最远的枝杈伸出了悬崖足有丈多远,凌空悬架在几十丈高的半天云中。
  从松枝间居高临下望下去,百十丈山路一览无余。
  而站在山路由下往上看,任你眼睛生得尖过老鹰,也绝看不到几十丈高的悬崖顶上,会有人藏在茂密的松枝之间。
  选这个地方打埋伏,当真再好不过。
  那日下午的日头爬得特别的慢,石三怒坐在松树杈上,也不晓得等了好久。
  等过了一批又一批从麻溪铺过完节回寨子的人群。
  等到日头渐渐斜了西。
  等得山路上已经安安静静再不见一个回寨的人。  
  等起石三怒懒懒地几乎要打起瞌睡。
  还好有几只山雀子飞到了松树上,叽叽喳喳地在松枝间蹦,石三怒也就抱了头仰躺在松枝上,悠哉游哉吹起口哨逗着山雀子玩。
  逗来逗去把山雀子都逗熟了,有一只蹦啊蹦地居然蹦到了他胸脯上,亮起两只圆眼睛跟他对起喳喳地叫,叫得他忍不住浮起了一丝笑。
  --他突然一弹身转过了脑壳。
  远远的山路一头,出现了细如黑点的一个人影。
  一个佝起个脑壳缩起个背的人影。
  石三怒只看了一眼,腾身就跃下了悬崖。

  飞鸟惊起于悬崖之巔。
  田伏秋眼皮子都没往上抬一下。
  --他是在麻溪铺捱到了日头偏西,才慢腾腾出的镇子。
  初二那天晚上,他翻山越岭赶在天坑岭的马队之前移动引路石时,还曾想这不过是暗地里做桩好事,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得招惹么子麻烦。
  但当他在河街上迎着麻大拐子的枪口站出来,拦在林湘君前面的那一刹那起,他已经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既然不能眼睁睁看一个女人死在麻大拐子枪口下,那么接起下来,就该他来面对要命的枪口了。
  所以他宁愿晚一些上路,他不想连累其他回寨的人。
  背着那支老炮筒子,他就这样慢捱捱地往前走,慢捱捱任由夕阳把他佝偻的背影扯得老长。
  慢捱捱一步步走近了老爷门。
  慢捱捱走到隘口已在他前面不过几丈远。
  直到几根细细的松针不起眼地随风飘落在前面的山路上,田伏秋才突然快起来。
  这一快,就快得仿佛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快得他身上那股子木讷迟钝刹那间烟消云散......

  老爷门的绝壁险如刀削,绝壁之间,只有几处突起的岩头可以稍稍落下半只脚,只有几株野松、几条葛藤可以稍稍借力。
  石三怒便在这绝险之中,攀着葛藤,踩着岩窝,如灵猿,似飞鸟,飞腾而落。
  --雪峰山百岭千峰,论地势最险险不过天坑岭,他石三怒自小便在天坑岭险峰绝壁间长大,鹰飞得上的地方他就上得去,猿落得下的地方他就下得来,何况老爷门这几十丈悬崖。
  纵跃飞腾直落到离地不过五六丈高处,石三怒才一踩岩窝子,腾到了崖壁间伸出的一株野松上,两腿一夹松树干,倒悬在了半空之中。
  他弯起指头开始数数。
  五根手指头屈完头一遍,又开始屈第二遍。
  屈完第二遍,又开始屈第三遍。
  第三遍屈到第二根手指的那一刹那,他猛地拔出枪,一伸左脚绕住了崖壁上的一条葛藤,右脚一蹬石壁,凌空荡出,整个人倒悬在山路之上的半空中,双枪一举对准了来路!
  --从看到田伏秋身影的第一眼,他已经掐准了田伏秋走路的速度,算清了就在这一刹那,田伏秋应该刚好走到隘口子,刚好碰上他的一双驳壳枪!

 

 

 

 

 

第五章 石三怒(3)

  眼前的山路上,空空的连鬼影子都看不到手一个!
  倒悬在半空中,石三怒心里就是一紧--这是怎么搞的,莫非他算错了不成?
  他绝不曾想到,就在他微微犹豫的这一刻,他的半只脚已经踩进了鬼门关!
  --这一刻,就在他脑壳顶上斜斜的不远,绝壁上的一块岩头后,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藏在横生的荆棘丛中,枪口正瞄准他太阳穴!
  那正是田伏秋的枪。

  飞鸟惊起于老爷门绝壁之巔,那是对手的第一个纰漏。
  松针飘落在山路之上,那是对手的第二个纰漏。
  第一个纰漏,让田伏秋估到了暗绊子的位置。
  第二个纰漏,更让他晓得对手近了他的身。
  他便在那一刹那纵身而起,游龙般只几下便游上了好几丈高的岩壁,藏身在这块他早已看准的大岩头后面。
  然后,他果然看到了纵身跃出的石三怒。
  那一刻,他心里也在暗暗惊讶:虽然斜起往下看不到这杀手的脸面,但从此人身形招法上,他也一眼看得出,这是个绝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后生。
  这么个嫩后生,居然有这样惊人的身手,自己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怕也远不及他!
  这后生欠的,不过是几分经验火候而已。
  而就是这几分火候,让这后生落到了他的枪口之下。
  田伏秋却没有开枪。
  他静静地瞄着,静静地等。
  视线之中,那后生只稍稍停留了一下,便收起枪,飞身荡上了另一边的岩壁,仿佛一只灵猿般攀沿而上,三下五下,便消失在了田伏秋的视野之外。
  田伏秋始终没有开枪。
  屏气凝神,他还在安安静静地等。
  又等了好一气,四下里风静草偃依旧是全无动静。
  田伏秋摸起一块小石头,弹了出去,石头打在对面岩壁上,又弹落在山路上。
  四周依旧悄无声息。
  他这才微微点点头,收起枪,自言自语了一句:“就一个。”

  打埋伏下暗绊,要的是人手干练在精不在多,人多动静杂反而容易惊动对手搞坏事,所以田伏秋到龙家借枪的时候,连子弹都只拿了三发。
  三发就够了,麻大拐子不是蠢人,真要下他田伏秋的暗招,派来的杀手应该不得超过三个。
  但他也没想到麻大拐子居然只派了一个人来――没搞清到底有几个对手以前,他如果冒失开枪,等于跟暗藏的其他杀手暴露自己的位置,那就轮到他挨打了。
  不过这一刻,他已经相信了对手就一个,不光因为他试探过了,还因为就凭这后生这份身手,完全可以跟他公平较量一对一。
  --若不是他好歹多吃了几年咸盐干饭,刚才栽跟头的只怕就是他!
  更难得的是,这后生一击不中竟全不慌手脚,既不呆等恋战,也不冒险往前探查他的行踪,而是不慌不忙悄然而退,自己给自己留下了以后的机会,这样处变不惊的角色,只要稍加历练,甚至有了刚才这一回栽跟头学了乖,下一回再交手,他就未必搞得赢他了。
  只在那一刻,田伏秋心里已经打定了一个凶狠念头:
  等一下再同这后生交手,若能占到上风,一定要下狠手除掉他,免留后患!
  问题是,下一回,这后生会选在什么地方出招呢?

  田伏秋绝想不到,石三怒选中的,居然会是跑虎溪。
  老爷门绝狭绝险进退自如对打埋伏的有百利无一害,跑虎溪却刚好相反,一马平川无处藏身怎么看都不是个下暗手的好地方。
  跑虎溪在这片山里算得一条大溪,东面是山间难得的百十丈平洼地,溪水便从这平洼地西边流过,最宽处足有两三丈宽,据说老虎刚好跳得过。
  老虎跳得过,人却跳不过,所以这溪水上用粗细大体还匀称的七根大毛竹并在一起,架了一座简易的竹桥。由东往西过了桥,直敞敞的山路再往前几丈,便到了平洼地的尽头,打弯重新拐进了山。
  石三怒就选中这里来打第二次埋伏。
  ――头一回在老爷门失手,他现在还不晓得原因何在:许是田伏秋突然要解手,许是他断了草鞋带子要重新扎......但不管是不是这些原因,石三怒自己不敢这样想,他只能告诉自己那不是意外,而是对手比他强,是他低估了田伏秋。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他刚才当真危险得很。
  所以他这回索性反过来搞,他要挑一个让对手绝想不到会有埋伏的地方,借了对手的疏忽,打他个措不及防。
  拿定了主意,石三怒便直接下到了溪里,半截身子站在溪水中,探出脑壳往东头看。
  东头一眼看出百十丈视野有蛮好,田伏秋如果走来,他老远就肯定看得到。
  他又伏到桥下试了一下:溪水不过三尺深,水底尽是尺把深的烂泥淹脚,竹桥离水面又不过尺把高,钻在下面着实让人憋屈得很。
  这果然是个好地方,好得让对手想不到他会埋起这呆不得人的半截烂泥里动手。
  扯了几把水草遮住脑壳顶,石三怒就趴在竹桥边,探出一点点脑壳盯紧了东面的山路。
  这回没等蛮久,他就远远看到了田伏秋慢捱捱佝头缩脑的身影。
  石三怒缩回头,移到竹桥下,整个人几乎都淹进了水中,只留了半个脑壳和一支举过头顶对准竹桥头的驳壳枪。
  他开始在心里暗暗地数。
  数到足足四十多个数,他就听到了轻微微的脚步声。
  脚步渐渐地近了桥头。
  那一刻,他屏住了气息,闭起了眼睛,所有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了两只耳朵上。
  他听到脚步声在桥头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晓得那必是田伏秋在查看四周周的动静。
  他也相信田伏秋什么都查看不到。
  果然,紧接起,竹桥上就传来了什么东西落脚的声音。
  “砰砰砰”,石三怒乱枪射出!

 

 

 

 

第五章 石三怒(4)

  枪声方起,石三怒已带起满身泥,腾身跃出了水。
  人在空中,枪口已经对准了桥面。
  --他刚才打的毕竟是盲枪,万一对手伤得不够狠,他要赶紧补枪!
  他却万万没想到,他头一眼看到的,居然只是桥面上一顶被子弹穿了几个洞的斗笠!
  一顶里头塞了块泥巴砣、变得沉甸甸的斗笠。
  石三怒蓦然惊觉,那一刹那,人在空中也来不及转身,先反手就往背后开了一枪--对手既然棋高一着没上桥,此刻必定就站在他的身后等着要他的命。
  枪响的同时,他已经硬生生凌空要转身。
  他却突然全身一紧--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已经抢先顶在他的后心!
  身后斜斜的地下,传来了田伏秋的声音:“放脱枪!”
  那一刹那,石三怒就晓得自己已经输得一干二净--从声音的来路他就听得出,对手早料到了他的反应,事先就不是站起,而是平躺在竹桥头前的地面上,等起他上钩了。
  石三怒就缓缓放下了右手的枪。
  身后又传来了田伏秋的声音:“还有一支。”
  石三怒拔出另一只枪,也放下了。
  收回手的一瞬间,他小拇指灵巧地一转,暗暗勾出了小腿边插着的匕首,却不料身后的田伏秋好像长了双看得穿他身子的眼睛,马上开了腔:“莫玩名堂,把刀子丢脱!”
  石三怒只得又丢脱了刀。
  躺在地上的田伏秋这才慢慢爬起来:“后生,你脑瓜子不错,选这里下手,蛮敢想嘛。”
  石三怒就问:“我算得严丝合缝应该不得有破绽,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田伏秋倒也不怕点醒他:“你自己往溪水里头看一眼,就晓得了。”
  石三怒斜眼睛一看,才明白过来:
  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他不该忘记了自己扯脱的那几把水草。
  他是为了不露行迹,才在探头看田伏秋的来路时,扯了几把水草盖在脑壳顶上,看到田伏秋,他马上沉下水仰起脑壳等,却忘记了脑壳顶上的水草会被溪水冲走,那水草大都随溪流而去,却免不得有几根被溪边边丛生的杂草拦住,一荡一荡地飘在溪面上。
  溪面上飘几根老旧断脱的水草本不奇怪,但这几根鲜嫩嫩断口都还是崭白的,显然刚刚被人扯脱。
  他居然就输在这几根水草上。
  “田伏秋,算你狠!”石三怒这句话倒讲得打心里头服气。
  田伏秋就问:“麻大拐子派你来杀我的?”
  “他要我提你的脑壳回去见他!”
  “那你今天交不得差了――转过来。”
  石三怒便转身,面向田伏秋。
  那一下,田伏秋不禁微微一愣:眼前这后生,不是河街上口口声声喊麻大拐子做“阿爹”的那个么?
  他就冷冷地笑了:“嗬嗬,麻大扛把子蛮舍得下本钱嘛,为了我田伏秋一条命,连自家屋里伢崽都派上阵了。”
  石三怒眼睛一瞪:“要杀就杀,啰嗦么子?皱一皱眉头,我石三怒算你养的!”
  石三怒?田大银就觉得颇奇怪:“你不是麻大拐子的伢崽么,如何又姓石?”
  “老子要姓石,关你个卵事!开枪啊!”
  “口气还蛮硬扎嘛,要得,既然你想要我的命在先,又败在我手里,我杀你也不冤!”
  一边讲,田伏秋一边就抬起枪口,顶住石三怒的眉心:在老爷门他就对这后生起了杀心,如果讲当时还只是一闪念,那现在就清清白白晓得非下这个狠手不可--这等身手、计谋的后生,而且还是麻大拐子的至亲,今日若不除掉他,难道还等起明日自己把命送在他手里么?
  迎着枪口,石三怒全无惧色,一双眼睛凶煞煞反而瞪得溜圆!
  迎着这双凶煞煞的眼睛,田伏秋的眉头却不由得微微一蹩。
  那一刹那,他突然觉得眼前有些发花,突然就暗闪闪闪过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那是横掠的刀光、弥漫的杀气、粗重的喘息、飞溅的血影……
  那是刻进了他骨头里的、一双同样凶煞煞狠暴暴的眼睛……

  田伏秋突然就听到自己问出了一句:“你到底是不是麻大拐的亲伢崽?”
  石三怒暴起条喉咙比他喊得凶:“你杀个人哪里那么多废话?”
  “怎么,人敢杀,命敢不要,亲爹是哪个倒不敢同人讲?”
  石三怒火气腾地就上来了:“麻爷是老子干爹,老子亲爹石天保!怎么样?”
  “石天保?--你是石天保的崽?”
  --田伏秋就觉得心里一震好像重重挨了一大锤,握枪的手就禁不住一颤!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将顶在石三怒眉心的枪口放下了。
  便在他疏神的这一刹那,石三怒已经看准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然出手,手挡开枪口身子往后翻顺带一脚扫倒了田伏秋,田伏秋反应也不慢,人未倒下,反脚也将石三怒勾翻在地。
  不等身子沾地,石三怒已经顺势捡了手枪,一翻身便顶在了田伏秋的脑门子上!
  “田伏秋,现在怎么样?”
  “现在你也没赢我。”
  ――田伏秋的枪,同样顶在石三怒胸前。
  “好哇,那你就开枪!”
  “只要你敢。”
  “我不敢?老子就开给你看看!”
  石三怒眼睛一横,就要开枪!
  --不就是个死么?他本来已经输在对手手里一条命大半进了鬼门关,如今拉得田伏秋垫得背到,他划得来!
  便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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