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白沙的那条路
(2010-03-21 11: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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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水油桶皮卡车刘勇白沙文化 |
分类: 散文随笔 |
坐着村支书刘勇的送水车沿着弯曲的公路往山上爬,心就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路边的那些田那些土在阳光的烘烤下,时不时刮出一股泥沙,顺风卷向高远的天空。远处的树林在阳光的劲射下,看上去灰蒙蒙一片,有些树虽然挤出了几片嫩绿的叶子,因为阳光的曝晒,叶子就少了清新勃发的新鲜活力。刘勇这一趟要去的是他们村最边远的一个村民组——白沙,在这之前我从未到过白沙,只是听说那个寨子是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山顶上。一路上坡下坎走过来,到车子真正爬山时,我才感觉到当地人说的“很高很高”的含义。开始上山到我第二次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分钟,这三十多分钟里,我们的车子就在这一片山上一圈一圈地绕着,转悠着,已经绕了十多圈都还没有看到我所渴望看到的寨子。开车的刘勇安慰我说再有十多分钟就到了,而这十多分钟,此刻在我的时间概念里却是那样的的冗长,长到我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刘勇推醒我说到了的时候,我才朦朦胧胧地惊醒过来,这十多分钟的睡眠,在我的感觉里好象已经睡了很久。
我已经很累了,我相信刘勇也一定很累。车停稳后他却来不及休息,立即爬进车斗,把水管牵出来,往村民们的桶里装水。刘勇的送水车是他用自己的皮卡车改装的,皮卡车的车厢中间是一个用油桶改装出来的大水桶,油桶被倒放在皮卡车里,油桶的两边和后部塞着几个装满水的大塑料壶,一方面可以给油桶起到固定的作用,一方面又可以多拉一些水。从白沙断水以来,刘勇就一直用他的皮卡车给白沙拉水,两天两天一趟,已经四个多月过去了,刘勇的车已经送厂修了两次,老天仍没有下雨的迹象,刘勇仍旧两天一次两天一次地往白沙送水。
从刘勇家所在的国道边分手往白沙走,路是一条坑洼不平的泥土路,路况不好不说,路面还比较狭窄,有些地方,仅仅只能容一辆小车通过,当地政府曾想请求消防队用车给白沙送水,消防车从国道上拐过来走不到一公里就没办法再前进,用消防车送水的计划不得不取消,从此后给白沙送水的任务就落到了刘勇的头上。
天一直干着,泥土都被晒成了坚硬的石头,车子忽高忽低地在路上颠着,颠得人的五脏六腑都快要从胸腔里迸出来。车子的背后,总是相跟着一路的尘埃,车走到哪里,尘埃就飘到哪里,一路的尘埃一路的颠簸,人就容易变得烦燥。刘勇的脚一直踩在油门上,从车子走进这条泥沙路以来,车子就一直哼哼着,排气管爆发出来的声音一路上就没有停歇过,从管子里迸出的油烟伴和着一路上的尘埃,从山脚一直向着山顶不断地弥漫和扩散。
刘勇在国道边开着一个小店,为来往的村民们提供方便,顺便赚点力气钱。皮卡车是他为自己的小店拉货而配备的,刚买不到一年的皮卡车一直没有出过毛病,从给白沙送水、从到这条路上来颠簸,短短的的四个多月时间,车子就开始毛病不断。刘勇一边开车一边向我诉苦,他说如果再这样干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人还没垮,车子就要先垮了。
也许是太阳毒辣的缘故,一路走来,我们都没有碰到人,冗长的一条乡村公路上,就是我们这一辆车在行走着,轰鸣着,路边的丛林里,鸟儿们的身影也看不到,也许鸟儿们都躲进丛林里去逃避阳光的曝晒了。在这之前,镇里的一位领导向我介绍刘勇,说他坚持义务给白沙送水已经四个多月了,然后就用车把我送到了刘勇家。见到刘勇时我本来想问他很多问题,当他告诉我他是这个村的村支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村民没有水吃他有责任,他有义务也必须要让大家都有水喝才行,我把溜到嘴边的问题都咽了回去。随即他告诉我说,即使他不是村领导,也应该伸出手帮帮大家。他说天干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条件的人大家都在出力抗旱,他现在具备了这个条件就更应该出这份力。同我说话时刘勇正准备往白沙送水,于是我相跟着他一道踏上了白沙之路。
刘勇帮大家灌好水,又帮着几个老人把水提进家,在白沙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从白沙出来。下山的路上,车就快了许多。刘勇一边把方向盘一边告诉我,他们村十四个村民组,有八个村民组如今已全部断水,都是靠送水车拉水解决吃水问题,其他几个寨子虽然还没有断水,但如果再这样干下去,要不了多久那些寨子也要找不到水喝。
在白沙坡脚,刘勇停车带我去看一条小河,那是一条除了一河床的鹅卵石外一点水都看不到的干河,刘勇说这条河以前也干过,但无论怎么干河中间都会留下一滩一滩的水,水里还会游着一群一群的鱼,只有今年才干得这么彻底,干得一点水都不剩,干得滩里的鱼都无法生存。
站在河滩上,顺着下坡的路仰望白沙,白沙早已被隐没在飘渺的白云下,从这里看上去只看到白云,只看到白云下的山影,只看到大山上那些连绵起伏的树丛,那条通往白沙的路就隐没在树丛中。重新上路时刘勇说等以后白沙有水吃,他就不会再来走这条路,这条路他已经走累了,走怕了,每次拉水走上这条路,他都有种紧张的感觉。每次送完水回到家,他就特别想睡觉,睡到第二天都不想起床,他希望睡一觉醒来后就能看到老天下大雨,然后就可以彻底得到解脱。
刘勇的话对我触动很大,想想每隔两天,他就孤零零一个人要到这条路上来颠簸三个多小时,也真难为他。换上别人,恐怕早就受不住了,但是他必须得坚持,就像我们刚见面时他对我说的那样,他是村支书,他别无选择,别人不做的时候他也有责任去做。车到国道边后我谢绝了刘勇留我吃饭的好意,而是拦了一辆过路车,匆匆逃离了刘勇的视线。后天刘勇又会驾着他的皮卡车往白沙送一趟水,那个时候,他又会是独自一个人往返在那条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