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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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随笔 |
一夜的风雨终于将悬挂在屋檐下的蜂巢吹落了,长时间的守望、等待,在雨过天晴后都变成了失望。从七楼下到一楼,想再去看一看那个从高空坠落下来的蜂巢,但是除了一些细小的几乎不被人注意的残渣外,那个从屋檐下坠落掉地的蜂巢已经无影无踪。是被风雨刮走了?亦或是被早起的环卫工给清走了?还是被从此路过的顽童们给拾走了?都无从得知。从地上拾起几片残渣,仰面再看一眼空空荡荡的屋檐,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揣着空空落落的心回到了家中。
蜂巢不知是什么时候吊挂在这个屋檐下的,去年七月发现时它已经有碗口大。第一个发现蜂巢的是女儿,初次看到蜂巢时,她还以为屋檐下倒挂着一只小鸟,直到拉开窗帘后才看清那是一只蜂巢。几只金黄色的马蜂在巢上飞来飞去地忙碌着,虽隔着一层玻璃,但它们扇动翅膀发出的“嗡嗡”声仿佛就震动在我的耳边。看到蜂巢看到那些忙碌的马蜂,除了震惊外我感到的就是害怕,在这个除了人还是人的城市,居然生活着这样一个另类的生命,而且它们就把家安在我的窗户外,与我为邻。
蜂巢成了我们全家人关注的对象。发现蜂巢的当天晚上,我们全家就聚在一起讨论怎样来处置这个蜂巢,爱人认为应该趁早除掉,不能听任那些马蜂把家安在我们的居室外,然后在我们的窗子边飞来飞去,影响我们的生活和危及我们的安全,但女儿却坚决提出了反对意见。从小就生长在城市的女儿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马蜂的厉害,甚至于可以说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些马蜂,当她看到这些扇动着翅膀的马蜂时,她还认为它们就是蜜蜂。女儿的理由是“要守着这些蜜蜂,看它们怎样采花,怎样制蜜,然后写一篇关于蜜蜂的作文”。我虽然赞同爱人的意见,但却经不住女儿的纠缠,最后我和爱人都不得不向女儿妥协,并向女儿保证决定不除掉蜂巢,让这些蜂继续在这里安家,直到它们自动离开。自从发现蜂巢后,我们卧室的窗子就再也没有开过。
发现蜂巢的第二天,下班回家后看到女儿的一大帮同学,他们拥挤在我们的卧室里,一个个睁大着眼睛,透过卧室的玻璃看着那个蜂巢和那些在蜂巢上忙碌的马蜂们。他们都是女儿的好朋友,是被女儿请到家中来看蜜蜂的(女儿一直坚持认为那些蜂就是蜜蜂,在她有限的知识里,除了课本上提到的蜜蜂,她无法相信她的生活中还会出现别的蜂类)。见到我回家,孩子们才拥挤着从卧室走出来,很多孩子还边走边回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来看蜂子的孩子们离开后,女儿立即向我检讨说不该带同学到家来,但他们都要跟着来看这些蜜蜂,她也没有办法。我没有责备女儿,只是告诉女儿以后不要带人到家来看蜂了,那些蜂很危险,如果有同学来看蜂被蜂蜇伤,我们就要花很多很多的钱来付医药费。
我们一家的生活并没有因为窗户外的屋檐下挂着一个蜂巢而改变,我和爱人上班下班,女儿上学下学,都沿袭着从前的老步骤。而改变的却是蜂巢,它在我们一家人不经意的注视下,一天一天地壮大起来,而在巢内出入的马蜂们,也一天比一天多。
虽然窗子一直都关着,但每天面对着一天一个样的蜂巢,看着一个个硕大的马蜂在窗户外飞来飞去,还是让人心有余悸,我曾若干次地动过要除掉蜂巢的念头,但每次都是要付诸行动时却犹豫了。从内心讲,我还真舍不得下手去除掉那些活生生的生命,尽管我也有着残忍的一面,但面对这个挂在屋檐下的蜂巢和那些一天天成长起来的马蜂,此刻的我却残忍不起来。其实,除掉这个蜂巢很简单,不用请消防队帮忙,拉开窗子用早就准备好的杀虫剂往蜂巢上一喷,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马蜂们就会死于非命,但我却迟迟没有这样做。一直很赞成尽早把蜂巢除掉的爱人也不赞成我用杀虫剂去除掉这些马蜂,她说这样做太残忍,连那些蜂蛹都会被杀死,最好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蜂巢搬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去,马蜂既伤不到人,它们也能够存活下来。为此我专门到消防队去做了一次咨询,他们说他们也没有这个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蜂子杀死,把蜂巢摘掉。
在我的犹豫不决中,从蜂巢里飞出的蜂子也越来越多。进入九月后,蜂巢里孕育的蜂蛹们也一个个长出翅膀变成硕大的马蜂,咬破巢盖上那层白色的膜,从巢里爬出来,“嗡嗡”着扇动翅膀后,精神抖擞地飞了出去。看着越来越多的马蜂在巢上进进出出,我终于坐不住了,一天晚上,关上卧室的灯光后,我悄悄拉开窗子,拿起杀虫剂,抖着手向蜂巢喷去。
向蜂巢喷去杀虫剂后,我一晚上都在做恶梦,一会儿梦到马蜂们追着我索命,一会又梦到窗子外的马蜂穿过窗子玻璃飞进家中追着我们全家人叮咬,好几次我都是惊悸着从梦中醒来。醒来后很想打开灯来看看蜂巢里的蜂子到底怎么样了,但最终还是不敢去看,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急急忙忙地拉开窗帘。蜂巢还在,但是已经没有马蜂再从蜂巢里飞出来了,窗台上发现了三只蜷缩着的马蜂尸体,它们早已僵硬,其余的马蜂们却早已不知去向。我知道我喷的那点杀虫剂是不足以把全部马蜂们都杀死的,我内心的一面也不想把这些马蜂杀死,我只是想赶走它们,让它们不再与我为邻。
马蜂们走了,我们一家的危险解除了,但从此后我的心却变得很空落,每天回家都要跑到卧室的窗子边来看一眼蜂巢才会去做别的事情。我很希望在我的注视下蜂巢又会重新鲜活起来,然后重新看到马蜂们在巢里巢外忙碌的身影。我和爱人不敢把毐杀马蜂的事告诉女儿,有一天下班回家女儿问我,“蜜蜂们都不见了,是不是都飞走了?”我告诉女儿,这个屋檐不适合它们生存,它们去寻找适合它们生存的地方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对于马蜂们的飞走,女儿表现出的失望超出了我的想象,每天放学后女儿都要跑到我们的卧室来看蜂巢,有时在做别的事情,做着做着她就又跑过去看着蜂巢出神。我告诉女儿蜂子们飞走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它们找到的地方肯定比这里还好,所以它们就不会再回这里来生活了。女儿说:“怎么会呢?难道我们家对它们不好吗?屋子外面不好住,它们可以到家来和我一起住哦。”女儿一直不相信蜂子真的走了,她说它们的家还在这里,它们只是去旅游了,它们肯定还会回到这里来的。
女儿的渴望慢慢地感染着我,渐渐地也变成了我的渴望。但我知道这种渴望是渺茫的,也是不可实现的,弃巢而去的蜂们,是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从前它们生活过的巢穴来重新生活,这一个浅显的道理我在幼时的乡村生活中就已经知道了。但我却同女儿一样幻想着,幻想着有一天它们还会回来,还会来同我们一家共一个屋檐,共同开户一个新的生活。从此后我也孩子气地像女儿一样,天天注视着空空的蜂巢,特别是冬天过去,又一个春天重新开始的日子,这种注视就更加迫切,内心的渴望也更加猛烈。
暖春的阳光下,所有的生命都复苏了,屋檐下的蜂巢却还一直没有动静。每天下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还是隔着玻璃往那里张望,但除了一个空空的蜂巢,那种渴望见到马蜂们忙忙碌碌、飞进飞出的繁忙景象还是一直没有出现。终于在一夜的雷声和一夜的风雨中,蜂巢坠落了,我和女儿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这一窝马蜂和我们一家的渊源也从此画上了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