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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记者 胡雅君/文
有没有一间小店,你常去,和老板相熟,老板会根据你的喜好提供专属服务,你认识店里大多数客人,坐在一起彼此都会松弛,放心分享心事?
问了一圈朋友,答案都是“没有”。“你说的哪是小店,简直一高级俱乐部。”他们撇嘴。
是哦,日常生活里,人与店的关系,无非是钱货交易,一般而言,服务质量和支付金钱成正比。不过即使在甩出大把钞票的高级俱乐部,想寻找可以吐露心事的听众也不容易吧,毕竟服务好买,真心难找。
因为向往这种店,大龄单身的日本漫画家安倍夜郎在漫画世界里建起了一家深夜食堂。这间简陋小店从凌晨十二点营业到早上七点,菜谱里只有一道菜——猪肉味噌汤套餐,简单到可以忽略。
重点是老板说:“你点你想吃的,会做,我都给你做。” 发现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其实是家里妈妈才会对你说的话。深夜食堂提供的,是家庭式服务。
食堂对所有人开放,客人三教九流,有普通白领,也有明星、美食家,还有异装癖、聋人男妓、流浪汉、变性人、脱衣舞女、黑社会、AV艺人等社会边缘人士。老板对客人唯一的要求是:尊重他人。
客人们彼此大多熟悉,他们在深夜食堂里有时是故事讲述者,有时是倾听者。他们认识彼此的方式常常是:
“你的菜看上去很好吃。”
“你想尝尝吗?”
“好啊。”
同性恋酒吧老板就是这样和黑社会老大成了朋友。两个人在店里互相分吃对方的菜,有时候一方来晚了,另一方就会等。
刀疤脸、总穿深色日式和服的老板从不提自己的故事,只是给每个客人恰到好处的关照。
小混混阿彦心爱的人去世,跑来店里痛哭,老板为他提前打烊,空出店来,好“让他一个人呆着”。总是在比赛中败北的落魄拳击手阿胜跟老板说自己要退隐,老板点点头,请阿胜吃他平时最爱吃的饭。爱吃猫饭的歌手美雪说自己“红不起来”,只能深夜在KTV唱歌给自己听,老板主动提出帮她在店里贴宣传海报和代卖CD,还帮美雪在食堂开了自己人生第一场演唱会。
客人们也会给老板带来自己家乡种的米、捕的鱼、酿的梅酒、腌的蒜头,这种来往简直有古风。对他们来说,深夜食堂早已超出了食堂的范畴,它提供食物,抚慰内心,还让很多人在这里相识,成了彼此生命中重要的人。变性人阿寿在店里遇见了后来的男友,爱穿横条纹衣服的先生和爱穿竖条纹衣服的先生成了好朋友。
夏天深夜一点,大家坐在食堂里吃西瓜,蚊香在角落慢慢烧着,风铃被风吹得“叮铃叮铃”,突然停电了。大家也不愿意散去,围坐在一起听落语老师说鬼故事。这个夜晚像清酒一样让人微醺。
一直减肥却越减越肥的真由美说:“深夜食堂是减肥的头号敌人。不过,如果没有深夜食堂,人生该多么无聊啊。”后一句,简直是店里客人们集体的心声。深夜食堂让他们流连忘返的不仅是食物,更是和老板及其他客人一起度过的时光。
在中国武汉、大理、上海等城市,有心人纷纷开起了山寨版的“深夜食堂”。他们能复制深夜食堂的格局、营业时间、甚至每一道书里出现过的菜品,却无法复制食堂里的人情往来。
相比食物,人和人之间的温暖、默契、惦念更难得。人情味才是深夜食堂的内核。而人情味这种东西,需要一群人合力经营。
繁忙都市里,你交付给他人的时间与关怀有多少?如果真有这样一间深夜食堂,你会在深夜走入,和陌生人聊天说话吗?你愿意接受黑社会老大的邀请,和他共吃一份炸香肠吗?你想问问坐在你旁边的脱衣舞女郎为什么爱吃鳕鱼子吗?
承认吧,我们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孤独的“消费者”,而不是深夜食堂里那些动了情的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