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举国同庆圣母诞  梨花带雨离别愁

年年岁岁此一朝，岁岁年年催人老。

相思树下多烦恼，离愁别绪知多少？

“燕儿这丫头，平白无故又出什么新点子了，都快年下了，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呢，你可倒好把我们都找回宫里来，今天要不说出点道理来，看我怎么对你。”果儿在公主府中才跟西门小铭好了些，最近两人如胶似漆的，正在得趣中，哪忍得住别离苦的。

燕儿也不说话，只顾抓着幽兰的袖子撒娇，扭扭捏捏跟扭股儿糖似的。幽兰微笑着拉着她的手说道：“二妹妹可不许这样，你不在宫里这些日子不知道，现在她可是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胡闹的。叫你们回来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可不许唬了她。”

冗儿在一旁笑着：“我们自然都是不知道的，出了宫就知道忙着家里的事情了，父皇母后合着姐姐们怎么宠得她无法无天的，今日就算是没有道理的，只怕只要是我们五妹妹说的，那就是道理了。这小丫头从小就是喜欢热闹的，如今我们都不在了，她就是寂寞了，找人回来说说话的，可要是从五妹妹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惦念着姐姐们，又是一番姐妹情深了。”

明显冗儿有些偏帮着果儿的，幽兰跟紫嫣都在一旁抿着嘴笑，也不说话。但是燕儿娓娓道来：“我自然是知道姐姐们出嫁从夫，这里虽然是娘家，你们又是公主，也不可太放肆了，到底公主府才是你们的家。要不是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我也断断不敢找姐姐们回宫的，只是今天这个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只说着，姐姐们看我说的可对。”

“你就别再卖关子了，你的其他姐姐们都是稳重的，偏我是个急性子，你快说了吧。”果儿向来都是快人快语，心里最是藏不住话的，看着燕儿这样慢慢吐吐掉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燕儿喝了口茶缓缓说道：“我找姐姐们来呢，为的不过就是母后的生辰。要说这是内务府的事情，也对，但我也有我的道理。虽说今年不是什么大生日，可巧赶上了父皇圣体欠安，母后近来身子也虚着，我想着借这次的生辰给他们冲冲喜也是好的。往年这都是父皇下旨，内务府忙前忙后的，为的不过就是父皇对母后的疼爱，咱们不过都是沾了父皇的光而已。今年父皇龙体违和，又接连出嫁了两个姐姐，母后难免忧伤过度，我想着我们想个法子，让母后好好开开心，也懂我们的一番孝心，姐姐们以为如何？”

听说这话那几位才想起来再过十来天就是自己母后的生辰了，她们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果儿用手轻轻掐了下燕儿的脸蛋，笑说道：“怪道长姐说你长大了，今日看来真真是懂事了不少呢。难怪从小到大伙儿都偏爱你，这么乖巧的，谁见了不爱呢，我们真真都是被你比下去了，心甘情愿，甘拜下风了。”

幽兰虽然今年已经准备了玉如意作为母亲生辰的贺礼，只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今日听得燕儿的一席话这才恍然大悟了，笑说道：“到底燕儿是我们所有人的贴心小棉袄，母后又常常离不开她呢，果然是个可人儿的。我想着吧，那日正日自然是父皇为母后安排的正席，哪一日迎来送往，母后要足足拘谨一天的。母后生辰十一月十一日，十日妃嫔们无论亲疏自然要热闹一番的，十一日父皇又要了去的，十二日那些诰命夫人也不会闲着的，去掉这三天不说，按照往年的惯例十三日那些嬷嬷丫鬟们感念母后宅心仁厚，母仪天下，多少也要尽一份心力的，咱们也不好抢了她们的。倒是这初九我看咱们可以备上一桌酒菜，就咱们姐妹几个，跟母后好好说说话的。人也不要多，就咱们姐妹几个，再叫上风语一家子也就够了，多做几道咱们自己爱吃的菜，你们以为如何？”

姐妹五个自来都是以长姐幽兰为尊的，凡事都是听幽兰的安排，大家对此并无什么异义。倾湮，雨桐，雪落三个这是头一年进宫，对宫里的事情尚且不是特别熟悉的，关于生辰什么的自然更加是一无所知了。从她们开始跟燕儿说笑她们就只管在一旁乖乖听着，也不敢有什么议论，就怕贻笑大方。在家里的时候也没接触过这些事情，不过就是随大流，只管拿钱出银子就是了。

几人商议定了之后就开始筹备，为了方便自娱自乐，她们商量决定将酒席办在了慈宁宫中。等到了初九那日一早姐妹五人跟风语一家四口就身着宫服一起跪在皇后面前给她磕头拜寿。只见风语身着明黄色金银丝四抓金龙绣纹朝服，倾湮一身月青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雨桐与雪落分别是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和玉兰色纱缎宫装，幽兰则是绣茜草红紫玉兰玉兰色纱缎宫装，果儿通身是天水碧丝绣宫装，紫嫣一袭樱紫霓裳宫装，冗儿身穿银线绣梅花桃红宫装，燕儿穿的还是皇上赏赐的浅粉色燕尾褂衣礼服。

看着儿女们这样孝顺，皇后的心病也就好了大半了，又听得他们邀请着一起去慈宁宫中夜宴，皇后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这一日皇后陪着儿女们赏花，看戏，赏烟花不亦乐乎。晚上就在慈宁宫中用膳，看见桌上的菜色便知道子女的们的用心，只见那桌上：

鹌子水晶脍、板栗烧野鸡、赤枣乌鸡汤、宫保野兔、茄鲞 、姜汁白菜、酒醉鸭肝、烤鹿、清炖蟹粉狮子头、清汤龙须菜、水晶肘子、松树猴头蘑、素烩三鲜丸、杏仁豆腐、胭脂鵝脯 、芫爆仔鸽、樱桃肉山药、云片火腿、猪肉丝炒菠菜、奶油松瓤卷酥、龙井虾仁、鸡髓笋、红烧黄鱼、寿比南山面

他们都顺着自己的口味，还专门悄悄请了坤宁宫的厨子做了一桌寿宴给她吃。幽兰还指着那一碗面笑着说道：“母后可要好好吃吃那碗面，这可是我们大家伙的心意，都是我们自己找的菜肴，亲自给母后做出来的，千万浪费不得的。”

皇后依言吃了一口，确实跟平时吃到的有些不同，看到身边的子女们如此这般孝顺，不由得喜极而泣。燕儿看到自己的母后这样马上就说道：“母后等等，这会子就落泪了，待会儿只怕盆都不够用的呢。”一席话说得在座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看了燕儿一眼笑着说道：“你的哥哥姐姐们一个个都是好的，偏你是个爱嚼舌根的，也不知道像谁呢。不过不小心风吹了眼睛，你这一番话，倒让我不好意思了，小淘气一个，真叫人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

“母后千万别这么说，这次要不是五妹妹的提议我们还想不到这么好的法子给母后过生辰呢。这是女儿的一点心意，母后千万别嫌弃哈。”说着幽兰就让人先把玉如意献上。

皇后娘娘看了下，笑说道：“只要是你们送的，哀家自然都欢喜的。”

随后风语一家也将他们的白玉观音献上，皇后娘娘点头微笑，称赞不绝，紧接着果儿，紫嫣，冗儿等也都一一献上自己的心意，皇后娘娘开心不已。最后燕儿亲自捧了个礼盒跪在母亲面前说道：“哥哥姐姐们一个个都是财大气出的，偏偏燕儿是个最没有出息的，只听得母后平日间总说，现如今宫人们的手艺大不如前了，这些日子送来的鞋子总是不合脚的，女儿手笨，就做了双鞋给母后，没有母后的手艺好，想必心意一定比她们好些，母后千万别嫌弃。”说着便将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献上，只见鞋子上绣着两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燕儿指着鞋子说道，“母后别怪燕儿偷懒，早年间您总是督促我做红女，我总不爱做。如今就拿这个当作业交了，母后跟哥哥姐姐们别笑话，燕儿小，不懂事，难免胡闹些的。”

果儿看着燕儿如此这般用心，还没等皇后开口就先说了：“五妹妹这可够会卖乖的，送了如此贵重的礼物还说嘴，到时我们这些哥哥姐姐都是没心的，只会掏钱办事。到底是五妹妹能干，把我们都比下去了，母后可别嫌我们粗粗笨笨的，我们也都是用了心挑选礼物的。”

皇后娘娘收了鞋子，笑说道：“你们那是不了解你们小妹妹的心思，那这哪是送我礼物呀，这是在告我状呢。你们可知道，我一直跟你们说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贤能，女红很重要。早前我教她这些也就是想着为她找个好婆家的，可她总说要在我身边一辈子，所以不爱做这些的。今儿趁着我过生辰她这礼一送，那是当着哥哥姐姐们的面告诉我，她想嫁人了，怪我耽误了她的花好月圆呢。”

一席话又说的在座的人都笑了出来，只有燕儿低着头，红着脸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一味地在那里吃东西。幽兰悄悄来到燕儿面前笑说道：“好妹妹，别着急，你的好日子也快了。父皇早就已经帮你选好了乘龙快婿了，只等你一句话，就把你嫁出去了。”

“我只当长姐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你也这样，我不过就是送了母后一双鞋子，怎么就被你们这样说笑，我不送了。”说着就要去抢那双鞋子。

众人都争着要保护好鞋子，皇后故意生气说道：“哪有你这样赖皮的，说好的给我过生辰，才送的礼物就要收回去，我可要恼了，不许你回宫，你们谁也不许收留她。”

紫嫣看着燕儿笑眯眯说道：“母后也别恼，燕儿也别羞，咱们还是好好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说着众人才开始慢慢用膳，一直闹到半夜他们才散了，第二天皇后也没能睡个好觉，接受者妃嫔们的祝贺，之后就是皇上为她安排的一系列惊喜，然后就是朝中显贵们，嬷嬷丫鬟们，一连忙了五天也没好好休息。这生辰一过难免有些疲倦，这几日就在寝宫中歇着，也不见什么人。公主们跟着她们的母后引来送往的也是一番折腾，一个个到了第五日的时候也是都腰酸背痛这里那里不舒服的，也都在自己的寝宫中休息，鲜有往来。

再说这紫嫣好不容易费尽心力跟着姐妹们为母后办生辰暂时忘记了君兰的事情，可生辰的热闹一过内心的孤独寂寞就更甚了。看着一望无垠的夜空，窗前只有自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寂寞难受无人知晓。数着日子，明天又该是收到书信的日子了，这一夜又是寂寞难熬，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她便早早收到了君兰的来信：

钰儿卿卿如晤：

想你念你在黑夜寒风中，如今已是寒冬腊月中，盼你保重身体，莫悲切，伤了卿卿身。江南一切安好，只怕携笔书信，一言一语伤心落泪，心有万千言，不知从何说，为盼早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看着君兰的字字句句紫嫣心如刀绞：是呀，想你念你在千里之外，虽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除了希望彼此安康，念在心中，就只盼着圣体无恙，也可早日夫妻团聚。含着泪，拿起那千斤笔写到：

七张机，风花雪月总成诗。红叶染遍相思意，痴缠心念，万千情意，淡墨诉衷词。

这一番的相思之后就再没心思用膳了，一日里总是闷在房间里也不出去，也不让人伺候着就只呆呆傻傻望着窗外发呆。这时候只听见小芳进来说道：“快别发呆了，不知道怎么了，丽贵妃忽然请了皇后娘娘，还请了合宫众人，也请了几位公主去御花园有要事相商，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紫嫣也觉得奇怪，丽贵妃向来跟宫中诸人不睦，不知为何今日请了众人去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