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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此次著名的“诗歌接龙”,史曰:王凝之妻谢氏,字道韫,安西将军奕之女也。聪识有才辩。叔父安尝问:“毛诗何句最佳?”道韫称:“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安谓有雅人深致。又尝内集,俄而雪骤下,安曰:“何所似也?”安兄子朗曰:“散盐空中差可拟。”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安大悦。(《晋书》卷九十六《列女列传·王凝之妻谢氏》)
关于此事,著名的《世说新语》也当成了一则饶有兴趣的历史小故事表述了。
话说东晋名将谢安(曾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击败过前秦百万大军而被李白顶礼膜拜)的侄女谢道韫,自小聪明伶俐,才智过人,为人果敢高雅,风韵高迈,颇有“女汉子”的风采,史曰“神情散朗,有林下风气”,深得谢安喜爱。喜好风雅的谢安,便有心考考侄女的诗文功底。
有一天,十分欣赏侄女才情和辩论能力的谢安突然问她:“毛诗(《诗经》)何句最佳?” 聪颖过人的谢道温不假思索便答道:“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指的是周朝贤臣尹吉甫写的“丞民之诗”,此诗赞美周宣王的卿士仲山甫,辅佐周宣王成就“中兴之治”之事,用典精美。诗文清丽,一直传诵不衰。谢安一听,立马表示赞同,连赞谢道韫颇有雅人深致,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也。
还有一次,在北风呼啸白雪骤下的大冷天 ,人丁兴旺的谢家人兴致勃勃地围炉闲谈(晋朝名士多有清谈之风),作为大家长的谢安面对纷飞白雪,脱口问堂下子侄道:“这漫天飞雪,大家感觉最似何物?”侄子谢朗应声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谢朗的话音未落,十分有灵气的女汉子谢道韫立马接着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这一比拟,自然比谢朗的更加贴切,境界立即升华到了另一高度,确实是一句咏雪的精警之诗,谢安顿时心花怒放,并为之击掌赞叹,由此后人遂以“谢家咏雪”作为咏雪的典故。
这还没完,因为这句得之天成的偶然佳诗,后世之人还把“咏絮之才”固定成为了赞许有文才女子的常用词语,由此谢道韫与汉代的班昭、蔡文姬等人成为中国古代才女之代表人物,还光荣入选了鼎鼎大名的《三字经》:“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
虽然古代超级才女谢道韫留下来的事迹不多,但要说谢道韫的家世却是如雷贯耳,前文提到过的谢灵运叫她姑婆,而且她还横跨鼎鼎大名的“旧时王谢”两大家族,她本人出自谢家,却嫁给了“书圣”王羲之(周杰伦入歌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的书写者,王羲之曾有假睡流口水躲过被杀的传奇,危机公关十分了得)的儿子王凝之。
而这政治联姻,本身就是和王羲之相善的谢安促成,算是红娘。
晋代王、谢两族,除了皇家,算是最主流的政治精英,是支撑司马江山的主要力量,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史曰“山阴道上桂花初,王谢风流荡晋书”,所以王谢两家门当户对,也喜欢联姻,锦上添花是也。
话说王羲之有七子一女,个个都有两把刷子,尤以五子王徽之和最小的儿子王献之(继承了父亲衣钵)最出众。原本谢安想让谢道韫嫁卓尔不群很有个性的王徽之(想见朋友到了中途却“乘兴而来,兴尽而去”潇洒折返的那位,现代歌本也有唱曰“相见不如怀念”,和他父亲袒腹东床无拘无束相映成趣,王羲之居然还由此留下了“东床快婿”的佳话,服也),后来怕王徽之对人生太过随意,于是把侄女嫁给了王徽之的二哥王凝之(据说是王羲之最忠厚老实也“最不成器”的儿子)。
这可苦煞了能文能武能诗会打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汉子”谢道韫,虽然在王家她克尽妇道,是个能辅佐丈夫打仗为小叔子赢得辩论的狠角色,却又由于资质平庸的丈夫的连累最终家破人亡,所以有人说“她一直认为王凝之配不上她,曾在谢安面前发出了‘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的怨言”,也不知这是不是这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古代猛将,好心办了坏事。甚至于有人说她和小叔子王献之有暧昧,至少是谢道韫暗恋风流倜傥的王献之,堪称风流,不一而足。但是,她能在丈夫和儿子被贼兵杀害之后,提刀连杀几个贼兵,最终寡居不嫁,也算是“人中之凤”式的人物。
王谢两家后来被通婚不成恼羞成怒的梁武帝逆臣侯景族灭,只留下了刘禹锡那首充满人世沧桑慨叹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让后人怀咏,不胜嘘唏。
谢道韫留下的诗作不多,有《泰山吟》、《拟嵇中散咏松》、《论语赞》等,却也风韵高迈,挥洒自如,充满阳刚之气,大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十足的英雌本色。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五回中的诗句:“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其中“咏絮才”便是点名东晋才女谢道韫的故事,可谓深入人心。难怪宋蒲寿宬在其《咏史八首·谢道韫》中大赞道:“当时咏雪句,谁能出其右。雅人有深致,锦心而绣口。此事难效颦,画虎恐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