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后拍他的背。

“半夜三更的，杵这儿装鬼哪你？”

他知道是谁，对方还伸出一只手，攘了一把他的肩膀。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善于把大脑逼迫的飞速旋转，他蹲在大院门口和一个业余7段下围棋，那人是一个中学的特级历史教师，喜欢边下棋边讲清史，而且从来没个顺序。他总是讲了一段嘉兴抄和绅家，又直接跳到金圣叹临死不忘嘴馋，对他儿子说：“豆腐与菠菜同吃，有烧鹅滋味。”七段总这个样子，整个大院没人受得了，只有他，七段对他说，你比一般人聪明一点，只是以后脑子不要转的太快，迟早出问题。

他一直计较那所谓的“一点”，在他看来，他比一般人聪明多了。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本科修了四年的数学，每一个数学问题都是他用来证明自己比常人聪明多了的工具，屡试不爽，飞速旋转的大脑让他吃尽了甜头。稍后，他同时修两门研究生课程，法语和光电工程，修的都不坏。他认为，如果他愿意，只肖挪一点看球赛的时间到下棋上，他也能拿一个业余围棋7段，但拿球赛换7段，有点亏。

对方的手触了一下他的脸。

他闭上眼睛，出问题是后来的事情了，他如果有一把斧子，会立刻举起来劈开自己的后脑。也许有一种加速度，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大脑的转动像从比萨斜塔往下坠落的铁球一样越来越快。在他的大脑里，很多部分在高速里逐渐脱离最初轨道，开始不受他本人的控制。

其中某个部分，像一只盘旋的鹰，永远俯瞰着他记忆的田野。像一只雷达，探测着每个关于另一人的信息。这些信息被拼贴起来，打乱顺序重新播映。

“我是说，再不吭声，就一棒把你打晕扛回去啦？”

每一句话，每一个气息，每一个停顿，都那么的逼真。

他强迫自己扭动着脖子，保持对肉体的最后操纵，也保持神志的最后一丝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