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凤

翠衾锦帐春寒夜，银屏风细灯花谢。鸳枕梦难成，绿窗啼晓莺。

愁来天不管，鬓堕眉痕浅。燕子不还家，东风天一涯。

历来闺怨词，多是须眉丈夫拟闺中愁怨，虽则惟妙惟肖，终觉隔着一层，浑不如巾帼自叙其怨其恨凄婉真切。孙云凤的这首《菩萨蛮》词，便是闺中人写闺中怨，读来婉约幽凄，更觉要眇感人。

“翠衾锦帐春寒夜，银屏风细灯花谢。”开头二句是说，翠羽的被子锦制的帷帐在这早春的寒夜，银屏后细细的轻风吹来灯花已经谢了。

首两句叙写春早夜寒，闺中独眠，清怨幽恨一寓其中。“翠衾”，翠羽的被子；“银屏”，镶银的屏风。应该说，这样的环境即使是严冬也未必会觉得太冷，何况春寒。但因词人是独眠闺中，这身寒乃至心寒，便不难想见了。“灯花”指灯心余烬结成之物。屏风后细细的轻风，照理是不会吹灭蜡烛的，何以灯花却谢了呢？原来是因为夜长烛已燃尽。词人正以此表明愁苦不眠时间之久。闺中人词心之细密，于此可见。

“鸳枕梦难成，绿窗啼晓莺。”接着二句是说，鸳鸯枕上难以入眠成梦，绿色纱窗外晓莺在啼叫。

“绿窗”，绿色纱窗，指女子的居室。闺中女子白昼无法与远行在外的丈夫团聚，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夜有所梦，在梦中与丈夫相逢，谁知竟“晓”而“梦难成”，她苦苦期待了一整夜的希望终告破灭，词中未言愁，但鸳枕独眠，美梦难成，其愁宛在。

“愁来天不管，鬓堕眉痕浅。”过片二句是说，愁到来苍天不管，一任鬓发散乱，眉黛不扫。

“愁来”点醒“梦难成”的原委。“天不管”，将心中的怨恨指向苍天，是对“天若有情天亦老”的质疑，也是对“天意从来高难问”的挑战，见出一位独立不群的女子对世事的洞察与彻悟，可谓言浅意深。“眉痕”描画的眉样。词人为愁所缠，无心修饰、打扮。女为悦己者容，她独守空房，又为谁理鬓画眉呢？一腔愁绪，都凝聚在堕鬓浅眉间。

“燕子不还家，东风天一涯。”末二句是说，燕子没有回家，春风犹在天一方。

结两句叹息春事来晚，抖露思夫怀远的情怀。“东风”即春风。“天一涯”，犹天一方。春风还远在天涯，春事姗姗未来；又化用唐温庭筠《菩萨蛮》“杨柳色依依，燕归人不归”意，感叹自己的丈夫仍远在天边，迟迟不归。寻常即景，寄托几多思念和关切！妙在只用景语传情，使人思而得之。

孙云凤

翠衾锦帐春寒夜，银屏风细灯花谢。鸳枕梦难成，绿窗啼晓莺。

愁来天不管，鬓堕眉痕浅。燕子不还家，东风天一涯。

孙云凤，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字碧梧。程懋庭妻，随园女弟子之一。工词，佳者绝似北宋人语。通音律，善画花卉。有《玉箫楼集》、《湘筠馆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