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承谦

楚江边，旧苔痕玉座，灵迹是何年？香冷虚台，尘生宝靥，千秋难释烦怨。指芳丛、飘残红泪，为一生、颜色误婵娟。恩怨前期，兴亡闲梦，回首凄然。

似此伤心能几？叹诗人一例，轻薄流传。雨飒云昏，无言有恨，凭阑罢鼓神弦。更休题，章台何处，伴湘波、花木暗啼鹃。怊怅明珰翠羽，断础荒烟。

桃花夫人庙位于湖北武汉市黄陂区东。桃花夫人即春秋时息国国君的夫人息妫，据《左传·庄公十四年》记载，因蔡哀侯向楚文王称赞了息夫人的美貌，楚文王便灭息国并掳息夫人进了楚宫，后来息夫人虽在楚国生育二子，但始终未开口讲话。楚王追问其故，答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这一凄苦哀婉的故事，历来有许多文人骚客以各种心态谈论评议过，到了史承谦的时代，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然而词人以自身独特的生活经历和人生感受重新品味息夫人的“无言有恨”也就有了一份特有的动人心弦处。

词的上片从写景切入。

“楚江边，旧苔痕玉座，灵迹是何年？”这首词开头三句是说，楚江边上，旧苔痕如此刺眼，早已遮蔽了玉座的灵光，哪是什么年月的灵迹？

开头三句写出桃花夫人庙已经历了多年的冷清，以至于让人难辨年月。

“香冷虚坛，尘生宝靥，千秋难释烦冤。”接着三句是说，桃花夫人的祭坛香火冷落，神像的面容上沾满了灰尘，数千年已经过去桃花夫人的悲惨命运仍旧难以释怀。

递进一层，渲染桃花夫人庙为世人所淡忘的凄凉现实。“玉”、“宝”二字把词人对桃花夫人的同情甚至有点倾慕的情怀淡淡表出，于是便不难理解“千秋难释烦冤”的不仅仅是桃花夫人，更有许多和桃花夫人相类的人物同病相怜，难释一生的烦冤。

“指芳丛、飘残红泪。为一生、颜色误婵娟。”这二句是说，顺着桃花夫人塑像的手指，看到花丛中落红无数，料想那便是桃花夫人飘落的血泪，而落泪的原因，正是因美色而误了一生凄惨的命运。

“恩怨前期，兴亡闲梦，回首凄然。”上片歇拍三句是说，恩怨仿佛前期，兴旺有如闲梦，回首这不堪回首的一切，怎不教人凄然泪垂呢？

写到这里，好像该说的都已说完，咏史寄怀兼具，何以继之？

“似此伤心能几？叹诗人一例，轻薄流传。”换头三句是说，像这样真正能体会出桃花夫人伤心的人能有几个？可叹诗人大多以轻薄的态度对待桃花夫人。

一个反问句引出词的下片，把词人强烈的抒发情感的欲望显露无遗。千百年以来，吟咏桃花夫人的好事者很多，而真正体会出桃花夫人上心程度的人却很少。“轻薄”二字态度鲜明，対历来以贞节为借口讥讽桃花夫人的轻率作法大不以为然。可似词人这般态度者又有几人？

“雨飒云昏，无言有恨，凭阑罢鼓神弦。”这三句是说，在雨飒云昏的日子里，桃花夫人无言有恨，凭栏所见，没有拜谒者也没有礼祭者。

在那些日子里，桃花夫人作为一个弱女子自然不能说什么，无言有恨是词眼所在。“神弦”即《神弦歌》，古乐府清商曲之一部，为南朝时祭祀民间杂神的乐曲。

“更休题，章台何处，伴湘波、花木暗啼鹃。”这三句是说，更不要说象征楚王宫室的章台在哪里呢？伴着湘江水，江边的花木中杜鹃悲啼。

“章台”即章华台，春秋时楚灵王所造，此处借指楚王宫室。接着借用杜鹃啼血这一典故状桃花夫人的烦怨之深。

“怊怅明铛翠羽，断础荒烟。”末二句是说，可叹原来明铛翠羽的华美服饰，如今础柱已断，荒烟掩映。

结拍以历史人物“明铛”（珠玉串成的耳饰）、“翠羽”（翠鸟羽毛做的饰物）的华美服饰，反衬神庙如今荒凉不堪的景象，对桃花夫人凄惨遭际和千百年来不为世人同情的境况寄予无限感叹。

史承谦

楚江边、旧苔痕玉座，灵迹是何年？香冷虚坛，尘生宝靥，千秋难释烦怨。指芳丛、飘残红泪，为一生、颜色误婵娟。恩怨前期，兴亡闲梦，回首凄然。

似此伤心能几？叹诗人一例，轻薄流传。雨飒云昏，无言有恨，凭阑罢鼓神弦。更休题，章台何处，伴湘波、花木暗啼鹃。怊怅明铛翠羽，断础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