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沉吟？小窗斜日，立遍春阴。翠袖天寒，青衫人老，一样伤心。

十年旧事重寻，回首处、山高水深。两点眉峰，半分腰带，憔悴而今！

人间的千种离情、万般别绪，历来是文人笔下常写常新的不朽命题。清代彭孙遹的这首《柳梢青》词，以惊才绝艳的笔墨，抒写了自己对一位绝代佳人刻骨铭心的相思之情，情韵兼胜，洵为佳作。

“何事沉吟？小窗斜日，立遍春阴。”这首词开头三句是说，为什么事独自沉吟？暮春时节，夕阳下，小窗前，独自一人，驻足沉思。

劈头自问，警醒有力，猛地攫住了人们的注意力。“小窗”，“斜日”，点明地点，酿造出一种静谧清雅的环境氛围。“立遍春阴”，盖指整个春天，极写驻足沉思之久。入春以来，他日复一日，一直这么凝神地眺望远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翠袖天寒，青衫人老，一样伤心。”这二句是说，天寒翠袖薄，泪湿青衫人老，两地相思，一样伤心。

“翠袖天寒”，语出杜甫《佳人》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一位孤寂冷艳的佳人形象如在眼前。“青衫人老”，取白居易《琵琶行》“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语意，一个泪湿青衫的词人自我形象跃然纸上。原来，一个在天边，“日暮倚修竹”；一个在窗前，泣下青衫湿。难怪词人“立遍春阴”，沉吟不已！“寒”，固然指天气，但心理上的凄寒似乎更明显；“老”，自然有生理上的表征，但更多的则是精神遭受折磨的外观。

“十年旧事重寻，回首处、山高水深。”过片二句是说，十年前两人相处的往事重新寻绎，回望天边，山岳高峻，遮挡了视线；江河深远，阻隔了道路。

过片飞越时空，十年了，整整十年，过眼的情事不知有多少？其中有甜蜜，有酸楚，有苦涩，如今重新寻绎，怎不叫人心潮起伏，感慨万千！有情人天各一方，无由重逢，这是何等令人黯然神伤的憾事啊！“十年”，人生旅途中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山高水深”，地理位置上一种难以逾越的障碍。自打分手以后，一直苦苦地相思，深深地煎熬。

“两点眉峰，半分腰带，憔悴而今！”末二句是说，我们两人一个“两点眉峰”紧蹙，一个“半分腰带”渐宽，同样憔悴到而今。

远方的佳人一定愁眉不展，黛眉锁成两点，而自己就像梁朝的沈约那样，终年多病而瘦损腰肢，然而，词人对而今的憔悴并无悔意。

彭孙遹

何事沉吟？小窗斜日，立遍春阴。翠袖天寒，青衫人老，一样伤心。

十年旧事重寻，回首处、山高水深。两点眉峰，半分腰带，憔悴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