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

远水接天浮，渺渺扁舟。去时花雨送春愁。今日归来黄叶闹，又是深秋。

聚散两悠悠，白了人头。片片帆飞影下中流。载得古今多少恨，都付沙鸥。

王越是明代景泰二年（1451）进士，相传廷试之日，一阵旋风掣其试卷而去，一年后，高丽来进贡的使者携其卷献于朝廷，占卜者谓“此封侯万里之征也”。王越为人仪表奇伟，议论飙举，一生曾三次出塞，历西北诸镇，身经百战，卓有战功。然经年浮沉于宦海，亦有不平之气和难言之隐，故其“词笔淡宕清逸，盖钟鼎而有山林气息矣”（赵尊岳《惜阴堂汇刻明词题要》），这首羁旅行役之词，鲜明地体现出了这种风格特色。

经历了又一次漫长的旅程，词人在乘船归来之际，深切得感受到了大自然节令的变化，心中浮现出无限的人生况味，触景感怀，便有这首情景兼具之词。

上片以写景为主，而情蕴其中。

“远水接天浮，渺渺扁舟。”开头二句是说，江水浩瀚苍茫，一叶扁舟在江中飘荡，显得格外渺渺。

开头两句，勾画出一幅暮秋季节的秋江行旅图。如此写景，使人感到真切生动，泛舟江中之状，如在目前。“接天浮”的“远水”与“渺渺扁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仅使人意识到在大自然中，人是何等的渺小；也许还表现了词人浮沉于宦海的孤独和寂寞。

“去时花雨送春愁。今日归来黄叶闹，又是深秋。”这三句是说，去的时候花雨纷飞送春愁。今日归来落木萧萧，又是深秋。

由此日的归程念及去日的行程，点明离别在暮春季节。无边的花雨，正是无边的离愁，善于以浓丽之笔写离别的凄艳之情。今日归来又是深秋。这“深秋”一词，意蕴深沉，清冷之笔，透露出人生的沧桑质感。“黄叶闹”，“闹”字在这里极为醒目，宋祁《玉楼春》词有“红杏枝头春意闹”之句，用“闹”字极获好评，这首词着一“闹”字，又别有功效，将落叶飘飞的凄凉之景反以热闹之语写出，更显得秋气萧瑟。上片运笔极曲折回旋之妙。

于是过片就很自然地由景入情，写浮游宦海者的人生凄凉。

“聚散两悠悠，白了人头。”过片二句是说，今日归来，已是满头华发。

词人由此感念长年漂泊之苦。“聚散两悠悠”，写一生的离别念远之痛，羁旅者、居家者，双方望远怀人的情景隐约于字里行间。那不尽的叹息中，包含着多少难以言说的辛酸，情感含蓄深沉。无言之时，词人将笔锋一转，并宕开一笔，从追忆回到现实。

“片帆飞影下中流。”这句是说，一叶扁舟凌万顷波涛，飞流直下。

这句看似写景，而情寓景中。这句与前面的“渺渺扁舟”相绾合。这里的“片帆”暗寓孤独之情，“飞影下中流”则形象地表现了诗人强烈痛苦的情感韵律，而达情景交融之景。

“载得古今多少恨，都付沙鸥。”结二句是说，让船儿载着古往今来的无数遗憾，让它像沙鸥一样消散在天地之间吧。

结句又陡然转入抒情，这斩钉截铁之语，实乃千回百转而出之。

王越

远水接天浮，渺渺扁舟。去时花雨送春愁，今日归来黄叶闹，又是深秋。

聚散两悠悠，白了人头。片帆飞影下中流。载得古今多少恨，都付沙鸥。

王越（1426-1499），明代中期名将，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