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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炎午《沁园春·又是年时》赏析

(2020-06-14 15:4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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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

王炎午

伤春

《沁园春》王炎午
又是年时,杏红欲脸,柳绿初芽。乃寻春步远,马嘶湖曲;卖花声过,人唱窗纱。暖日晴烟,轻衣罗扇,看遍王孙七宝车。谁知道,十年魂梦,风雨天涯!
休休何必伤嗟。谩赢得、青青两鬓华!且不知门外,桃花何代;不知江左,燕子谁家。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拚一笑,且醒来杯酒,醉后杯茶。

王炎午的词,仅存这一首。王炎午是文天祥的同乡(庐陵人),淳祐间补太学生,临安陷落后,他去拜谒文天祥,尽出家资,以助军饷,并在文天祥幕府参与军事;文天祥被俘后,他作了“生祭文”,激励文天祥死节,自己也成了南宋的遗民。
这首词作于宋亡之后,全词借伤春感怀,表达故国之痛。
词的上片从春景入笔,由三层内容组成。
“又是年时,腥红欲脸,柳绿初芽。”这首词开头三句是说,这番景象,与往年一样,杏花欲露脸,柳树欲抽芽。
起三句为一层,总写春色明媚。作者选取杏与柳作为描绘春光的代表。杏、柳都含有春的诗意,宋祁名句“红杏枝头春意闹”(《玉楼春》),元稹名句“春生柳眼中”,都是最好的说明。作者用杏的“欲脸”、柳的“初芽”,传达了早春的气息。“脸”、“芽”在这里都作动词,是说杏花欲露脸,柳眼欲抽芽,正是新春景象。而这番景象,与往年一样,“年时”即往年,这里指南宋灭亡之前。作者在写春光之前,先着一句“又是年时”,是寓有感慨之意的。
“奈寻春步远,马嘶湖曲;卖花声过,人唱窗纱。暖日晴烟,轻衣罗扇,看遍王孙七宝车。”这七句是说,无奈寻春去远郊,马在湖曲嘶叫;穿街过巷的卖花声,碧纱窗外唱卖。暖暖的阳光,缥缈的晴烟。轻衣罗扇,看遍了富贵人家游春的豪车。
这七句,是第二层。写人们的游春、赏春活动。如果说前一层重在写自然的话,那么这一层就是侧重写人事了。
这七句中有一条时间发展的暗线“寻春步远”,时为早春,故春要寻,步(走路)要远;水滨对于春的信息有特殊的敏感,“马嘶湖曲”,明写马嘶,暗写游人——这都是喜游早春的人,在寻找那种“绿柳才黄半未匀”的境界。至“暖日晴烟,轻衣罗扇”,则是暮春,已是“出门俱是看花人”的境界,作者也可以“看遍王孙七宝车”了。这七句,一句一景,目不暇接,可又全被词人“看遍”。显然,词人也在赏春。这七句,用一个“奈”字领起,把一片片的场景缀成一幅完整的春光图,熔成一个艺术整体。在这里,显然,词人面对一派升平欢乐的景象,深深地陶醉了。
“谁知道,十年魂梦,风雨天涯!”这三句是说,有谁知道,多年的诸多美景化成了一场空梦,被风雨卷到了海角天涯!
结处笔锋急转,从情景极妙处猛然跌入眼前凄苦风雨般的现实中。“十年魂梦”一句,在上述诸多美景与眼前现实之间划了一道历史鸿沟,把诸多美景隔在十年之前。“谁知道”云云是痛心疾首之语,在结构技巧上,它与首句的“年时”相照应,使上片表现出明显的回忆性,同时也为向下片过渡设下津梁。
“休休何必伤嗟。谩赢得、青青两鬓华!”过片二句是说,罢了,罢了,何必感伤悲叹,徒赢得黑发换成了两鬓的白发。
过片词人却正话反说,好像在做自我宽慰。但紧接着从一个“赢”字上,我们看到了词人不可平复的悲愤。他为了挽救南宋危亡,倾家荡产,亲履戎行,出生入死,到头来南宋仍旧归于灭亡。盘盘皆虚,步步艰难,他主观上想赢得的,全都落了空,而且再无扳回来的希望。这些痛心疾首的事实,作者却以一个“赢”字出之,并用一个“谩”加以修饰,这正是一种以退为进,翻进一层的笔法,要比正面直说深刻得多,痛心得多。
“且不知门外,桃花何代;不知江左,燕子谁家。”这四句是说,还不知道世外,已到了何代;不知道江东,燕子飞入谁家?
这四句,暗用陶渊明《桃花源记》意。有遁迹避世,与新朝不共戴天之意;“燕子”句。化用刘禹锡《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句意,寓有凭吊亡宋之情。
“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这三句是说,世上的事本来没有情理,似乎是天公有意安排,年复一年,东风照样吹,花儿照样开。
收束以上沧桑巨变之意,呼应起句,笔墨仍转回到春天上来。
“拼一笑,且醒来杯酒,醉后午茶。”末三句是说,拼得一笑,姑且睡醒喝杯酒,醉后喝杯茶。
顺水推舟,交代作者自己在眼下春光之中极度悲苦的生活情态。我们切不要忘记作者在写这首词的时候,正是“杏红”、“柳绿”的春天,而作者的生活内容却只有酒杯与茶杯了,终日在醒复醉、醉复醒中受煎熬。一笑须“拼”,痛苦可知。这与上片春光行乐图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从这个对比中表现了作者的思想立场,他对故国的魂萦梦绕之情和不知燕子谁家的亡国之痛,就不言而喻了。
这首词,用笔比较坦率,在南宋遗民词中,属于明快沉稳的类型。

附录《沁园春》王炎午
又是年时,杏红欲脸,柳绿初芽。奈寻春步远,马嘶湖曲;卖花声过,人唱窗纱。暖日晴烟,轻衣罗扇,看遍王孙七宝车。谁知道,十年魂梦,风雨天涯!
休休何必伤嗟。谩赢得、青青两鬓华。且不知门外,桃花何代;不知江左,燕子谁家。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拼一笑,且醒来杯酒,醉后午茶。
注释

1.沁园春:词牌名。 东汉窦宪仗势夺取沁水公主园林,后人作诗以咏其事,此调因此得名。又名《寿星明》《洞庭春色》等。双调一百十四字,平韵。

2.年时:当年,昔日的光景。

3.欲脸: 近似美人之脸。

4.人唱窗纱:卖花之人在绿纱窗外唱卖。

5.王孙: 富贵之人。七宝车:装饰豪华的车子。

6.休休: 罢了。

7."且不知门外"二句:此指自己的隐居生活。

8."不知江左"二句: 化用刘禹锡《乌衣巷〉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寄托兴亡之感。

名家点评
近代学者、诗人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前八句纯写春景,句颇明秀。以"风雨天涯"二句归到本意,则历历春痕,都成惆怅。下阕皆作超悟语,而其心弥苦。炎午曾为文信国作生祭文,盖志节之士,宜悲之深也。
作者简介
王炎午(1252-1324),初名应梅,字鼎翁,别号梅边。 庐陵安福(今属江西)人。咸淳间,补太学生,元兵攻陷临安,文天祥被扣元营,炎午作生祭文勉励他坚持民族气节。著有《吾汶稿》。元《草堂诗馀》录其词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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