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得杏花，十载归来方始坼。假山西畔药阑东，满枝红。

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

这首词约作于唐僖宗广明二年（881）春。上年冬，黄巢攻占长安，唐僖宗奔蜀。司空图扈驾不及，只好避居故乡河中（今山西永济）。其时司空图入世之心未泯，突然遭到这样大的变故，感到十分愕然。词中虽是抒写欣赏杏花而产生的审美直觉，而深长的忧国之思即寄寓其中。

上篇叙事写景。

“买得杏花，十载归来方始坼。”头两句是说，买来的杏花，离家十年归来刚刚看到她开放。

首两句叙栽种杏花的经过：自买杏栽种到自己亲眼看到杏花开放，竟已隔了十年时间。司空图自咸通十年（869）登进士第以后，便宦游在外，到广明元年（880）返乡，期间共隔十一年时间。“十年”当是举其成数而言。“方始坼”，是说方始看到它的开放。言外之意是说：花亦多情，竟知待归始放。司空图写作诗词每每超越经验世界而注重眼前直觉，因此此杏去年开花与否，完全可以丢开不管。反正是眼前开了，便可以尽情吟赏。

“假山西畔药阑东，满枝红。”这两句是说，假山的西面，药圃的东头，满枝开得正红。

这两句，一是说，杏花在园中的位置适中，东边是假山，西边是芍药栏，景物配置合宜，使人感到它在主人公心目中占有特殊的地位。二是说盛开的杏花喷红溢艳，令人赏心悦目。

上片四句虽然没有直接描写作者对杏花的态度，但爱杏之心已经不言而喻了。

下片主要抒发感慨。

“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这两句是说，花儿开得快也落得快，一会儿全都成空。白发年老却多情，人就是这样怜惜感伤。

“旋开旋落旋成空”一句叠用三个“旋”字，把昨天的花开、眼前的花落和若干天以后的枝上的花空三个阶段飞快扫过，极言好景不长，韶华易逝。司空图在政治上相当自负，唐僖宗奔蜀，朝廷作鸟兽散。他的这些抱负落空了。从创作上看，他是一个很善于把自己的心曲外物化的词人。十载功名，霎那间成过眼云烟。这与杏花“旋开旋落旋成空”的现象十分相似。悲物，正所以悲己，因而作者不难从中听到作者怅惘、失意、痛楚的心声。“白发多情人更惜”是上五下二句式。多情人易生白发，缘于善感，值此花开花落时节，当然更是如此。古人说：“杏者，东方岁星之精也”（《典述》）既然杏是岁星之精，那杏花自然是岁星的精英了。因而对落花的“更惜”，便寓有惜时之意。由于司空图入世之心未泯，惜时，表明他尚有所待。认清了他的这种心愿，词的最后两句也就不难理解了。

“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末两句是说，黄昏时举酒祈祷东风，愿你对她稍加宽厚，吹拂从容。司空图的政治前途是和唐王朝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的，唐王朝的命运“旋成空”的话，他还能指望什么呢？“且从容”三字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字字为焦虑、忧思所浸渍，因而可以说味无穷而内心的煎熬更加凸显。

这首词由种花、赏花、惜花，写到祝告东风，乞驻春光护花，始终未离开杏花一步，寄寓了忧国之思。全词写得画意诗情，耐人寻味。

买得杏花，十载归来方始坼。假山西畔药阑东，满枝红。

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

译文
买来的杏花，离家十年归来刚刚看到她开放。假山的西面，药圃的东头，满枝开得正红。
花儿开得快也落得快，一忽儿全都成空。白发年老却多情，人就是这样怜惜感伤。黄昏时举酒祈祷东风，愿你对她稍加宽厚，吹拂从容。

注释
酒泉子：词牌名，以酒泉郡地名作曲名，原为唐教坊曲。双片四十一字，全阕以四平韵为主，四仄韵两部错叶。
坼（chè）：绽开，词中指花蕾绽放。
药阑（lán）：篱笆、花栏。唐李匡乂《资暇集》：“今园廷中药栏．栏即药，药即栏，犹言同援，非花药之栏也。”一说指芍药围成的花栏。
旋：急忙、匆匆。
把酒：执酒。
祝：祝祷、祈愿。
从容：悠闲舒缓的样子。

名家点评

唐圭璋《唐诗纪事》：司空图隐王官谷。每岁时词祷歌舞，与闾里耆老相乐。有《酒泉子》云云。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表圣为唐末完人。此词借花以书感。明知花落成空，而酹酒东风，乞驻春光于俄顷，其志可哀。表圣有绝句云：“故国春归未有涯，小栏高槛别人家。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与此词同慨，隐然有黍离之怀也。

作者简介

司空图（837～908）晚唐诗人、诗论家。字表圣，自号知非子，又号耐辱居士。祖籍临淮（今安徽泗县东南），自幼随家迁居河中虞乡（今山西永济）。唐懿宗咸通十年（869年）应试，擢进士上第，天复四年（904年），朱全忠召为礼部尚书，司空图佯装老朽不任事，被放还。后梁开平二年（908年），唐哀帝被弑，他绝食而死，终年七十二岁。司空图成就主要在诗论，《二十四诗品》为不朽之作。《全唐诗》收诗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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