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是她的照片。慈祥，平和。是五年前，我偷拍的。很自然。弯腰侍弄蔬菜，后又站起身舒展筋骨。随着卡擦一声，她意识到便有点羞涩地背过身去。

   

    从那时开始，她的身影一直定格在手机屏幕上。诺基亚，摩托罗拉，三星Anycall，一路走来。但永远不变的是开机时迎面的温暖，她隐在屏幕后的关注。握在手心，心便踏实。

               1. 今日，年年

    一大早，我便打了电话。矫情地对她说：“妈，祝您生日快乐！”她幸福地笑声，响彻耳边。

她弯下的眼，眼角盛开的菊花，额头深深的皱纹便忽现眼前。眼睛便湿润了，嗓子也没有了柔软，硬是不听使唤。话尾，我加了句“妈，中午我们回去陪您。等我！”

 

    其实，我还想说“我爱您！”可没有说出口。想来，小山村里出生的我，习惯了朴实，直爽的对话。心里时时想说的“我想你”，“我爱你”，竟一直没有吐过口。或许，我如她，都不是很会表达感情的人。荧幕上听起来幸福煽情的“宝贝，我爱你！”怎敌得过她的一句“又上班，又要照顾家，要吃饱睡好啊！”？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的母亲！半个多世纪的风雨沧桑，劳累辛苦。到今天，又要打个结，做个标记了。提前给她和父亲买了便宜舒适的闰月鞋，外加几双袜子。去集上买了猪肉。父亲喜欢吃西红柿蛋汤，便也买了些。一家三口，一辆半旧的摩托车。便能载着归心似箭人儿回到她的身边。

 

               2.她的细水流长，泛黄的记忆

    旧时光里，她是个美人。

    相貌姣好，贤惠能干。会做好吃的饭菜，缝制合体漂亮的衣衫。清贫简陋的土房，在她的拾掇下，温馨舒适。曾让富裕的邻家大婶羡慕得乍舌。

 

    一家人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是出自她的手。

小时，对那双柔软灵巧的手。我常充满好奇地问。“妈妈，还有什么你不会做的吗？”她便骄傲地笑，说几句大话“我呀，会刺绣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走兽。没有不会的。”

“那你给我做一个大蛋糕吧，大婶家的姐姐就吃过。”我兴奋地较真儿。

 

    她便会长叹一声。眼底有淡淡的无奈。“这个妈不会，你长大有出息了自己可以买的。”

能挣到买蛋糕的钱了，就是有出息了。我那时想。

 

    很喜欢过年。小孩子都这样。

    她会在大年前一天，整日得忙乎在厨房里。父亲烧火。我和姐姐便只有看的份了。看她把芝麻筛干净，碾成细末。把坚硬如石的打糖块放进烧热的锅里，软化成糊状时，洒上芝麻，再用锅铲翻上几下。出锅后，用擀面杖擀成片，再切成小块儿。香甜，酥脆的芝麻糖便做好来了。她会挑几块给我和姐姐，再把剩余的晾在簸箕里。

 

    她的勤劳能干，让我们的童年不再清苦寒酸。

即使在最贫困的日子里，我们也能吃饱饭。留在记忆里的多是她的慈祥，绵长的爱。

 

    花书包，是用不同的布块对成的。有白色的花边。那是我的最爱。

脚上绣着红花绿叶的千层底是她亲手纳制成的。那时，伙伴们艳羡的目光，让我幸福骄傲。

  

    她不识字，却常坐在我身边。看我一笔一划地写，一题一题地算。她会偶尔问“难不难？”我抬头看着她，自信地笑着：“妈，对我来说，难题还没有出生呢！”她便很欣慰地笑了。

 

    记忆最深的，是高中时。

    刚下课，便有人叫我说楼下有人找我。

从楼上往下看，是她。我的妈妈！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叫了声“妈”，便慌忙跑下楼，竟不见了她。

   

    正值课间，好多同学都趴在楼栏杆边。

    我四处张望，隐约见她在花团簇绒的旁边，蹲在那里。

“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这样蹲着，我怎么找得到你呀！”我责怪她。

却见半袋子米在旁边放着。才想起我上次回去时说饭票快没有了。

 

    她脸色很不好，有细密的汗珠。

时下已是深秋。她穿得并不厚。家离学校有40里地，需要坐公共汽车。而她晕车，我便也遗传了这一点。

 

    她不愿告诉我，可还是被我猜对了。

步行，背着半袋子米，花了近4个小时的时间。

我哭了，趴在她的肩上。之所以躲起来，她或许是怕给我丢脸。

 

     妈妈，您知道吗？女儿不会嫌弃妈的，无论她有多土气，或是多么没有见识。妈在女儿眼里都是最美的，最伟大，最安全，最温暖的臂弯呀！女儿如你一样，淳朴敦厚，善良勤劳。

  

    每每想起这一段，我都会热泪盈眶。

她，母亲。神圣的字眼儿。在这如流的日子里，用她的朴实，平凡，厚重，书写着伟大无私的母爱。在她细水流长的爱里，我如温室里的花儿，娇艳欲滴。却又如岩石缝隙里的小草，顽强自信。母亲影响我的，交给我的，是我最丰厚的资产。

 

           3．反哺。让我扶着您走

    大一时，春天的一个双休日。我屁颠屁颠地回去，把她接到了学校。

那两日，她好开心。我也异常地兴奋。

 

    车水马龙的大街，她说“等车全过去了，我们再过马路”。我鼻子一酸，硬是把泪水逼了回去。我可怜的母亲，竟是第一次过这样的马路。

 

    坐电梯，她怕，不敢抬脚。我硬是扶着她，鼓励着。妈，您知道吗？就像您教儿时的我学走路一样。勇敢抬出第一步！后来她还是上去了，竟孩子似的要我陪着她又专门多坐了几次。

 

    那次，我竟然给了妈好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进城市，第一次坐电梯，第一次过马路，第一次进餐馆吃饭……

 

    毕业有了工作。拿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钱交给她。在这个小城，给她买各个季节的衣服，里里外外。抽空回家，买上成件的水果，大肉。

姐姐和我都很心细。知道妈喜欢看新鲜，便隔三差五带妈去各个城市看看，逛逛。

 

    母亲，付出了许多，无怨无悔。

现在，女儿不用您操心了。剩余的日子，我要你开心地过。

颠簸凸凹的路，让我扶着您走！

 

                4.年年，今日

    风已暖，不再凉。

    一进门，便闻到香浓的味道。她，我的母亲已经忙着做午饭了。

我仍像孩子似地围着她，给她说这个，叙那个。却总也插不上手。她仍旧是不停地让我到堂屋去看电视，说厨房里辣味呛人。

 

    我不听。喜欢这样温馨的，暖意洋洋的感觉。

注意到，她老了，两鬓发白。偷偷得看了下手机屏幕，那时还是乌黑的头发。我便沉默了。

生活富裕了后，她却一直没有胖起来。

 

    父亲只会干地里的活，家里的便全由母亲做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不例外。

 

     吃饭时，我敬了她一杯酒。只说“妈，一年来，您辛苦了。”

其实，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

 

    我想说，抽出时间来了，我要带您去上海看东方明珠。自从那天您看到电视上的那一幕幕，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时候。苏州园林，杭州西湖，桂林山水，等等。我都要带您去看。我知道你喜欢这种美仑美奂的景致

 

    我想说，暑假来了，我要为你买一条项链。夏天，空着脖颈太贫乏。

还有，我要带你去做按摩。您身上不是常这疼那疼的吗？

 

    好多好多，我都想过。

我只盼望着她能健健康康，开心快乐过好每一天。和父亲一起，过好温馨平静美好的晚年。

 

    她的生日，我的祝福。

    母亲温厚绵长的爱，我会用点滴来报答。

反哺之情，我会用我的行动来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