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至五十岁的男人,岁月蹉跎。很多人事业没成功,头发成了仁,我也没能逃出这个俗成约定的圈圈。
这两年,本来就稀稀拉拉的头发开始随秋风而扫落叶,最近掉得愈发起劲了,心疼得让我无法呼吸。出于无奈,我开始相信生发养发的食疗药疗了,也加大了这上层建筑的养护投入。我不上洗头房,怕服务生没有节控的手撕扯我原本就根基不牢的毛发,旧疮添新伤。尽管很谨慎,透过头顶上那几丝青雾薄纱,还是没能掩盖不毛之地的凄凉。这头顶上的事,往往都是“头等大事”,不重视不珍惜不在乎,做不到。好在有人说过,秃顶的男人要么绝顶聪明,要么某些功力会很强劲,才让我这个潜在的灯泡党找到了一点安慰。
朋友很关心,从他的中医哥们那里求得治疗脱发的偏方,体恤又怜悯地交给我,并特意叮嘱不要外泄。人家对我一片好心,我哪能将这祖传国粹肆意公开呢,传到外国人手里岂不落个泄露内幕机密信息罪?不过,对中药我总有些犹豫,担心它那不曾循证的毒副作用伤了我的身体。于是,将方剂中的几味拿出来问问有经验的中医,都说是生发乌发活血的好种,我方才坚定了信心,窃喜着蓬勃发展。
没有见过那传奇偏方的拥有者,只好按照朋友的嘱咐,每天一付,配青皮鸭蛋一枚煎煮,文火一个小时,早上服。一月一周期,半年一疗程。我很认真很执着很虔诚,瞒着周边的灯泡党悄悄地干起了私活。每天早上,踩着猪扒皮当年学鸡叫的节奏起床,蹑手蹑脚溜到厨房洗药罐、拆药包、放药、开大火、调文火,足足要忙乎一个小时。然后是剥鸭蛋壳,放红糖、搅拌、降温,先吃了鸭蛋,再把药汤一咕噜灌进肚子里。如此坚持了一个月,只待苦尽甘来满园春。
一个疗程后,妙药没能让我头顶的队伍壮大,福音并不眷顾我这个有信心的人。每天清晨,还是贼头贼脑地在厨房和客厅里来回鼓捣,相信坚持就是胜利。这让读书的儿子觉得有些烦,跟他妈妈说,爸爸的头发倒没怎么长,我们家的蚊子已经被那药味熏得不怎么咬人了,老鼠好像也不进咱这个家门了。我自己还有一个担心的事实,空气中弥漫的药味一定把左邻右舍惊动了,他们会不会担心我们这家子给这里带来危害?
实在憋不住了,我打电话给朋友问究竟。朋友耐心听完我的诉说,貌似找到了症结。指出,是鸭蛋煮熟后没有及时剥壳投入药罐再煮,好药不入味何来疗效。本来,我对鸭蛋就一直不怀好感,做学生时的鸭蛋就是零分啊。我又将信将疑地按照朋友的提醒,如此这般地坚持了一个疗程。顶上那不愿依附我的青发还是弃我而去,更谈不上朋友描述那郁郁葱葱的勃勃生机。打电话再问,这一次我都能够感觉到出现重大失误,朋友拍了脑袋后反问,你喝酒了吗?我说喝了,哎呀哎呀,喝酒后药效要减半滴,只要停酒,马上见效。又熬了一个疗程,头发还是不见长。这一次,电话里的朋友有些hold不住了,说我太紧张,这样容易诱发焦虑症,焦虑是脱发的元凶。
第五个疗程结束后,我再也不碰那药罐,破罐子破摔了。
这几天,总能够见对面那陌生的邻居男。其实,他的生理年龄比我至少要小十岁。每天提着公文包出出进进,光秃秃的头顶倒显出几分学究,外人丝毫察觉不到他头顶上的忧伤。我在医院里工作了这么久,见多了疑难杂症,也就当怪不怪了。至于疗效,可能是我耐药、耐心理暗示罢了。用了药,我却没长出毛,应该是西医解释的个体差异。暗示不成功,可能是中医的暗示与我的反暗示在作崇,最终抵消了自我调适。到现在我认为,尽力了就不要后悔了。
虽说头发长在自己顶上,其实也可有可无,就像周杰伦的《发如雪》,歌词谁也没法看懂听懂,人家的粉丝不照样把他当神仙捧着供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可以为自己阿Q一下了。就算是满满一头乌发又怎样,靠它们遮风挡雨是不靠谱的,最多也只是装装门面显显摆,于长命富贵无关。细细算来,几个月的苦口婆心不去计较,我何必为了讨好顶上那几根可要可不要的毛毛,去劳心费力受煎熬呢。
珍惜值得珍惜的,彼此安好,便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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