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开会，意在泰山，我也不能逃脱当今这个不时髦的俗圈。

   怕坐飞机但不得不坐飞机，泰安没有机场，济南就成了我们此行的落脚地。第一次到济南，当然也是第一次到泰安。除了北京外，济南是我到过为数不多的北方城市。飞机上湖南同行的11个人几乎没有到过济南，对济南的印象只有全运会和趵突泉，青岛、烟台和威海倒成了这个山东省会城市济南高攀的亲戚。

   下了飞机，满是全运会刚刚散场的遗迹，马路上的全运通道刚刚还道于民，城里的公交车司机还没有换下全运配发的服装。昨天满街的警察可能正在休整，商场的全运商品还在热销中，“齐鲁齐心，全民全运”“和谐中国，全民全运”“激情全运，相约泉城”，街道两边的全运标语仍在迎风招展。经济危机丝毫没有给泉城济南带来半点忧愁，相反，趵突泉的水比往年喷得更欢，全运除了体育更多的是国力和民心的展示。

    接车的司机是泰安人，能说也很有些冷幽默，这样的司机不容易疲劳还好相处。山东的路广东的桥，湖南的辣椒炒辣椒，我说的不一定正确，但至少有代表性。在山东，路就是这个颇具发展后劲的省份对外名片，这种双向六车道只有在山东的高速公路上是普及的。

   机场到济南的高速公路两旁栽的是柳树夹杂着松柏树，我觉得柳树有些忆江南的味道，而松柏则让我匪夷所思，这种在南方多栽种的陵园墓地悲情植物，北方人拿来摆放在公路两边，不可能不忌讳。我说会不会是提醒开快车的人别和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司机连忙说他是不开玩笑的。交谈中，我们说南方人很少能够分辨出河南话与山东话的区别。司机突然来了精神，说河南人和山东人表述“可以”二字，一个用“中”一个用“行”，河南人说“中”，山东人说“行”。河南人说一个“中”是行，两个“中”是试试，三个“中”甭想。山东人说一个“行”是行，两个“行”是准行，三个“行”绝对行。

   正赶上中饭，同伴请司机带我们去个济南特色的餐馆吃饭，司机满口答应，接着又是一顿神吹海侃，七拐八绕把我们带到了趵突泉附近的“大明食府”。进门选得包厢坐定，可服务员半天不来点菜，一问方知这里执行的是60元/人的配餐制。北方餐馆服务不如南方早有所闻，只好到吧台交涉看能否通融。见有顾客和结账的服务生争执起来，原来服务生要对他们这桌罚款20元，原因是有剩饭没有吃完。回头再找司机，发现他早已被服务员安排到隔壁吃小灶去了。我第一个反应是我们进了一家黑店或旅游定点餐馆，赶紧回包厢招呼同伴快点开溜。乘这家饭店管理疏漏，我们到附近的另一家饭店，等点好菜司机打来电话问我们在哪里，估计是服务员发现他带来的客人走了，那免费午餐是吃不成了。吃饭时我突然噎住了，努力回忆司机请他帮我们找餐馆的时候，他说的是“中中中”还是“行行行”。

    北京人能侃，那是因为在京城知道的事多。穷得只剩下几粒米了，侃爷们硬是可以把一粒米吹成一堆面。对政治关心是北京侃爷和其他地方的爷的本质区别，政治局还没有开会，他们就先规划好了干部人事的任命和调整，人大好像就只会听他们的。就算是的士司机，他们对政治路线的熟悉丝毫不比他们天天跑的出车路线陌生。山东侃爷显然没有北京侃爷的底气，街上的的士司机无法近距离像北京那样接触政治，但对城市规划和腐败骂得不比北京侃爷差。泰安的司机指着他们的市政府，反复问我们这建筑像什么，我们大家都说不上，他自己说像棺材，是风水先生建议领导这样建能够搭上棺材的谐音，升官发财。

    孔府离泰山50公里，是曲阜的世界级名片。孔子是沾了泰山的灵气成为圣人还是泰山因孔子而扬名，我无法考究，作为东方文化圣地与耶稣、释迦牟尼故里齐称为“世界三圣”，凭这一点足可以让今天的曲阜扬名世界。真正到了孔府，看了中国文化代表人物的故里后有些失落。盘踞在孔府院内的摊主们的眼光有些吓人，他们似乎把所有虔诚于孔子的膜拜者看成了投资商，附近的餐馆虽说自己还没有沾上半腥点孔子文化，却底气十足的拉你进门享受孔府文化大餐，垃圾味很足的字画竟然摆到了孔庙与孔子比高下。后人将儒家平和太极的孔文化凭想象加入了许多激进的商业元素，无序的建筑扩充、无据的文化解释、无限的商业开发，把孔府弄成了靠想象发挥的肥皂剧剧场，圣人如果有灵定当不会答应。

    山东人实在得有些名气，不像南方人绕圈子讲客套说天书。农贸市场上买东西一般不要还价也用不着盯着秤仔细看，出租车司机还不会拉着你满街跑骗你几公里车费。餐桌文化是北方人的软肋，他们不会在品种花色上下功夫，也不学广东人动不动就把菜和壮阳补肾滋阴联系在一起，好像从八辈子祖宗开始，床上的那几招靠的就是桌上的汤换来的。山东人对于吃也有他们的讲究，不哗众取宠而以量取胜，吃饱可以吃好难，吃出味道更难。菜的味道咸了就咸了，换一个是没有先例的。我们有一盘咸菜很咸很咸，吃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一粒一粒的盐，服务生说你们边吃就会边溶化，既然做出来了丢了就很可惜。和湖南有些餐馆二次提炼的潲水油相比，山东人显得要厚道和理性。可见，构建节约型循环经济南北齐进，南方的力度更大啊。

    此行泰安，泰山没有能够登成，天气的突然变故和紧凑的日程安排给我留下了遗憾。离开泰安，我在泰山脚下想凭眼眺望，可惜雨后的泰山仍然隐匿在濛濛的雾中，她的真面目我还是只能在电视或地理杂志上去被动地接受。没有登顶泰山倒给了我还来的欲望，我们国家的五岳都在说自己独尊，湖南有南岳衡山，东岳是山东的泰山，南岳主打寿文化，泰山呢。这脚下的泰安倒显得自在安详，城市的建设也在我行我素中发展，和泰山渐行渐近的风格我们还无法体验，希望若干年后再来泰山，那种城山合一的和谐美能给我眼前一亮，让我由衷地赞叹：这就是我想要的泰安！

    泰安得益于泰山，曲阜因孔子而得福，济南在全运后更加泉涌。地球很大，世界却很小，轮转的时空不会因哪个人的想象而停滞或走调，最难琢磨是北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