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聃

    近日，“河北张北县委书记离任万人送行”的帖子和视频开始在网上热传。它们的内容是：8月18日早上，河北省张北县当地民众得知县委书记李雪荣要离职的消息后，约有万人自发赶到县政府大院前来送行。针对随后的质疑，该县宣传部工作人员发表了情况说明，称现场仅有几百名群众，且多是附近晨练百姓和商铺的购物人员，他们是自发聚集，并非任何单位组织。（《东方早报》8月21日）
    “万民伞”、“功德碑”……我们早已经不是第一次邂逅类似的“好官事件”了，当事人员与部门的回应也几乎大同小异：乃群众自发聚集，并无“事先的策划”。这样含糊的自清自浊显然经不起推敲。就在今年4月，一个近乎肉麻地歌颂李雪荣的MV《县委书记》在微博上流传，让公众莫名惊诧。接踵而来的“万人送行”，让围观者有太多的理由怀疑：立场过于鲜明又缺乏确凿证据的自证清白，更像是一种自说自话，并无太多的说服力。
    所以，亦真亦假的“县委书记离任万人送行”，其舆情沸点并不在本身的真实性，而在于公众被激起的普遍反感情绪。不管县委书记李雪荣执政一方的成就能否令张北县居民自觉地“万人相送”，围观者显然都不能接受这样一种集体表达的方式。因为在今天看来，集体送行也可以理解为集中感恩，而在现代政治的图景与谱系中，无论如何，一个离职的县委书记都是不能被“万人感恩”的，也无法被接受。
    “县委书记离任万人送行”的背后，事实上隐含着三种可能性。一种是如该县宣传部所言，只有几百人的自发聚集；一种是，“万人送行”系策划；最后一种，“万人相送”确实是真实场景。第一种可能自然正常，且快慰人心，可惜未被证实。公众反感的其实是后两种场景。谁会去组织策划一场为原县委书记“万人送行”的宏大场面？多半只能是为了刻意逢迎李雪荣的下属。尽管该县宣传部门一再强调李雪荣调任张家口副市长只是平级调动，但这并不成其为阿谀者不大张旗鼓的理由。公众难以接受“万人相送”，正是难以接受这种看似民意实为长线政治投资的游戏。
    愚民式的官场投资游戏不是公众所期待，对于“好官”的过度追捧也远非公众理想中的政治场面。更多的公众其实是在倾向性相信“万人感恩”的真实，所以他们真正的焦虑与不解在这里。于主权在民的现代政治中，官民只是一种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他们之间不存在感恩戴德的情感；而当一个地方数以万计的居民自发地对离任的县委书记不舍与感激，这就成为现代政治的悖论。
    “万人送行”策划也好，真实也罢，并不能就此判断出原县委书记李雪荣的官德与官声好坏，但足以验证现实的官民关系处在怎样的“前现代化”现状，他们或隐含被异化的官员上升途径，有人对上级还是如此膜拜；或隐含公众总是不惜于降低表达的底线，对一个“好官”就感恩到如斯。
    最后必须再提一下“万人送行”事件中的关键人物：原张北县委书记李雪荣。我注意到与他相关的两个细节：从相关视频中的内容来看，李雪荣当场的确被感动得流泪；他还“特意”选择了“8月18日”这个日子离任。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着某种偶然性的注定，不过，当一个官员在选择好的日子里毫无障碍地去接受辖下民众的感恩，在我看来，这是和“万人送行”同样无法令人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