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个村庄的痕迹(第七章 傍晚的夕阳之三)
(2009-09-23 13: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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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小说连载 |
三
村角道口,贾巴阿火依旧傻傻地深情望着远方的天空,碰到村庄里的女人路过还会追上去,抓着女人的手,死活不放,“嘉祺,你别走,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快回来吧……”贾巴阿火歇斯底里的哀哭着,全然不顾被他拉扯着的女人早已羞得兀自死命挣扎。
村庄里的女人们开始畏惧贾巴阿火——一个情感的摧残品,远远地看见贾巴阿火的身影就绕道避开,仿佛贾巴阿火是瘟神一样,敬而远之。
家道的衰败似乎把贾巴阿贡突然间催老了许多,背瞬间变得更驼,头上的白发也如雪雨般地攀满了他的发梢,满头花白,脸上的肌肉趿拉着挂在脸骨上,如熟透的柿子,轻轻一碰就会流星般划落。
贾巴阿贡就这样蹒跚地走在村庄这片土地上,拖着一个衰败地主世家的躯壳,不知道他还能走多远。
村民们对贾巴阿火的遭遇并未表示任何的同情,他们觉得这是她们家上辈子造的孽,回报在他们这代人身上,咎由自取。不时地冷嘲热讽之后,仍然各自忙碌在金钱的余味里,静静地看着身边的故事,像木偶一般。
流浪汉奥木阿忍时而地远远跟在贾巴阿贡后面,帮忙贾巴阿贡做点家务。疯子子杂则会从自己家里的果园摘点新鲜的水果,“呵呵……呵呵……”地说着她独有的语言,把水果送给贾巴阿贡。黑熊偶尔也会给贾巴阿贡担点饮用水、从集市给贾巴阿贡带点零食、蔬菜什么的……
被村民看做是村庄里一无是处的三个家伙是唯一对贾巴阿贡友好的人。村民们对他们的作为极度不解,贾巴阿贡也不给他们报酬,再说贾家的财宝早被坏女人嘉祺席卷而空,何必徒劳的去帮助他,殊不知对金钱的渴望已经把他们的良知泯灭了。现在,村民们对贾巴阿贡唯一的关注源于:贾家的祖上是否给他们家留下另外一批藏匿的财宝?
贾巴阿贡日渐变得沉默寡言,用一双浑浊的双眼看尽了村庄里的这一切。
贾巴阿火的悲剧带给村民的不是一种警醒,而是籍此发展出来的新鲜的娱乐活动项目——打扑克,这种娱乐方式几乎吞并了帕桑雅底村庄所有村民的闲暇时间,逢年过节的空闲,甚至取代了传统的打歌节。
扑克,当时集市上的人们消磨时间最流行的娱乐活动,在贾巴阿火的悲剧之后走进了村庄,村民们亦对它乐此不彼,茶余饭后,男女老少都会几人为一伙凑在一块玩扑克游戏,拖拉机、升级、红十、挑三工、春天……各种各样的扑克游戏。
扑克的兴盛让村民们不可避免地聚在了一起,冷淡的村庄突然变得有了很久以前的热闹氛围。
后来,扑克纯粹的娱乐使得村民们感觉乏味了,于是,村民们开始躲在灰暗的棚屋里点着油灯,用一块、两块不等的零钱压底,走上了聚众赌博的道路。家里的男人甚至都不理地里的活儿,一天到晚要么就躲在棚屋里赌钱,要么就站在一旁围观。女人们于此也忍气吞声。
赌鬼木土在这种时局下应运而生。
木土,12岁的小孩,在大村庄上过一年的学就退学。父亲俄里拿他没办法,母亲阿果每日对她鞭笞不断,因为这木土很少在家呆着,曾经一度跟黑熊混迹在集市的赌棚,那时就小有名气。他似乎对赌博有着独厚的天赋,咕噜咕噜地转着小眼睛审视着对手,总能出奇地赢钱。为此黑熊也乐意带上他出去玩。
村庄里聚赌风行后,木土再也不用再跟着黑熊上集市玩了。
木土每天出没于各个灰暗的棚屋,每次都是怀揣一大兜的零钱笑脸而出,然后又奔向另一个棚屋,没日没夜地赌,虽然偶输几次,但都是输少赢多。村民们开始夸赞木土如何如何能赌,木土的母亲也逐渐不再鞭打木土,一来是因为木土赢回的钱;二来是因为木土时常用自己赢的钱让黑熊从集市买回新鲜的蔬菜。
“红桃K……红桃K……”“黑桃A……黑桃A……”棚屋里村民们杀红了眼的喊叫声充斥着整个村庄,急促而略带紧张的喊叫声里沉淀着无边的金钱欲。
村民沉浸在赢钱的欢乐与输钱的失望中,对于一群没受过教育洗礼的莽夫,他们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路上、地头碰到了就数落着谁和谁的赢钱,哀叹着谁和谁的输钱,较之之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尴尬气氛融洽了少许。
某天,当村长阿力赫在家里跟村民们狂热聚赌的时候,让县城下来视察的孙领导碰了个正着。“阿力赫,你知道你这是干啥吗?你是带领村民进行违法活动。”村民们六神无主地看着孙领导。“孙领导,你老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准备准备。”还是村长反应快,“我这不跟村民们打发打发时间,地里没活儿,随便玩玩,随便玩玩……。”阿力赫瘸着一条腿笑脸迎着孙领导,满脸热情地说着。“这是哪的话,你马上通知村民,我得给你们村庄的人开个大会,你们这是在犯法,法律?你们懂不?”孙领导义正词严地说,“等回到县城,我得把你们村庄的这事给报上去。”阿力赫知道捅了马蜂窝,唯唯诺诺地出去通知乡亲们开会的事儿。
傍晚,在阿力赫的招呼下帕桑雅底的村民第一次全部齐聚到了打谷场。
孙领导站在一小片高地上扯开嗓子喊着“法律”“犯法”等一些与法有关的对于村民们却很陌生的词组,场面一片闹哄哄。“领导,你这是啥法律,我们玩的扑克是从你们城里传进来的,也是你们城里人教我们玩的,为啥你们玩就不犯法,我们玩就犯法?”村民愤怒而不解地发问。“我们玩的跟你们玩的不一样,你们是在赌钱!我们城里只是玩扑克,不赌钱。”孙领导奋力解释着。“我不信,我们村的贾巴阿火不仅从集市赢回钱还赢回了一个女人呢!”木土挤在人堆里趾高气扬地说。在场的村民顿时狂笑不已,笑声压倒了孙领导、村长阿力赫的声音。
这场村庄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会议,在村民们的嘘唏声和狂笑声中散去。
看着村长阿力赫带着孙领导离去时一瘸一拐的腿,村民们模模糊糊有了关于“法律”的印象。对,就是在几年前帕桑雅底跟鱼里河村争夺放羊山的战役后,县城派来的人曾跟他们提起过。如今再次被提起还是依然陌生。
“你们这些村民真是罔暝不化,竟然连法律都不懂,无知!无知!”孙领导发泄着对村民在会场上表现的不满,“你说你,身为村长还带领村民赌博,叫我怎么向上头交代?”孙领导看看在一旁委屈的村长阿力赫不解气地指责着。
几天后,孙领导走了,留给村长阿力赫满腹的担忧。
孙领导临走前一直愤愤不平地念叨着要把帕桑雅底村民聚赌的事报告给县城里头,这下可把阿力赫的肠子都悔青了,瞄了瞄孙领导圆滑红润的脸庞。阿力赫私下张罗开了,组织村庄里的村民上山捕抓野味,野鸡、野兔还有一些土特产,林林总总有一大箩筐的东西。孙领导看到这些东西眼睛都发光了,阿力赫知道村庄聚赌的事可以隐瞒了事,不过孙领导脸上那种陌生而诡异的笑容令阿力赫忍不住惊悚。
几个月过去了,关于帕桑雅底村庄村民聚赌的事,县城里一直没做出任何的反应。
望着通体发红的太阳,村长阿力赫瘸着腿站在夕阳里,笑了!
孙领导所进行的关于村民聚赌的思想教育会议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村民对孙领导的一大番教导压根不懂半分,但在阿力赫的大力说教之下总算明白了聚赌并不是什么很光明正大的事儿,村民们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嚣张聚赌,而是暗地里进行。
不小心穿梭于黑暗中的狂热的呐喊声里。
迷失
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