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2017年2月15日《重庆晚报》夜雨副刊）

 

麻石（组诗）

 

  周鹏程

 

●年关

 

春天迁徙的候鸟正在努力返回

12月的故乡年味诱人

枯木干草准备在最后一夜燃成熊熊烈火

 

村子被大雪压出声音

梅香掩盖不住猪嚎鸡鸣

炊烟是回家的信号

 

外地牌照小心翼翼越过弯曲陡峭村道

翻过了临时加宽的乡间小路

就翻过了年关，翻过了心惊胆战

 

柴火旁温一壶酒，煮沸离愁

举杯，饮一年幸福

关外偶尔狗叫，惊响辞旧迎新的爆竹

 

●麻石

 

说出这个地名，正如说出我的秘密

我不爱你偏远，也不爱你致死不改的贫瘠

我爱这除夕之夜漫天亲情

 

我说出我的秘密，不是我不爱你

红星小学得过奖励，麻石中学尘封记忆

王家湾似乎还可听见王宣胜的讲课声

青年岭同一张饭票沉入湖底

 

如果我不爱你，一定会忘记这些名字

瓦尖山、乱石子、双柏树、土顶子、簸箕石、黄梁坎

还有金刚寺、长河坝......

场上的几块癞子石头虽然不见了

你还叫麻石

 

我并不爱你的泥泞，也不爱你短窄的街道

大雪飘飞，麦苗拔节

我爱这六角梅里父亲母亲的呼吸

 

●1980年的麻石

 

从春在摇上来的大客车，过了道班

就以为到了达县，麻石是它尾巴冒出的黑烟

 

窑湾里堰塘，蹲满洗衣裳的妇人

从先锋和东风大队涌来的赶场人

把埂子站得水泄不通

埂子的一端是人民邮电

 

云坛过来的牛贩子有钱下馆子

卖竹子卖干柴的队伍

是食品站前面最美的风景

粮站是麻石的布达拉宫

交公粮的背篼装满黄金

皂角树下的铁匠铺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从陡咀子爬上来的长林沟人，过了大柏树

就以为出了通江，斜石板把命运化成118步石梯

 

我大爷在粮站称粮，我老表在食品站卖肉

我同学的同学的老汉在人民邮电上班

我们一家人开荒种地

1980年的麻石似乎很忙很忙

              2017年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