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散板

钟岩松

 

望春

 

好啊，我接受年龄的流放；

好啊，我的记忆暮色苍茫。

好啊，所有人，我受伤的爱，

才是我喜欢珍藏的光。

 

我从来不相信风的抽样，

那不过是器皿里标本的形象。

春天万物难眠，

发情的猫不断挑战萌动的欲望。

 

请我闻到的花香，

赐予我飞翔的翅膀，

我看到的永恒，

竟然跟速生或速朽一样。

 

跟着春风走

 

是持久的召唤，不是稍纵即逝的风。

它柔和，也有锐不可挡的刀锋，

它无形，但到处都能寻到它的踪影。

它不是稍纵即逝的风，是持久的召唤，

看它浩浩荡荡，所过之处，景明世清。

        

清晨的花

 

晨光滑过粉嫩的小脸，

山风唤醒惺忪的眼睛，

你听她们清新的哈欠，

还带着昨晚梦的笑声。

        

被封在春天书脊里的象征

 

她们是被封在春天书脊里的象征——

我为路边巨石下

弯曲着脊背生长的小草们感动。

孤勇地抗争，

决绝地拼命。

她们不喜欢被歌唱，

她们同样不喜欢肤浅的赞颂，

甚至，她们要以被压迫者的名义，

审判诗人没有膛线的喉咙。

      

人间四月

 

投降吧，脚底生风的奔跑，

投降吧，胸口翻飞的欢笑，

投降吧，此起彼伏的尖叫，

杏花、桃花、樱花……

蜂拥着占领山峦谷坳，

气势汹汹的燎原之火啊，

她们正完成对春天最后的包抄。

        

清明，站在故乡的山岗

 

清明，站在故乡的山岗，

浅风安抚潮湿的胸口

也吹起陈旧的乡愁，

先人们依次从眼前走过，

每一张面孔都那么地熟悉，

每一声问候都让我满面泪流。

        ——钟岩松《清明，站在故乡的山岗上》

 

清明

 

即使没有雨水濯洗，

清明也会清明。这一天，山野辽阔，

所有青绿的植物都可以与鲜花一起，

被命名为思念。

       

 

春风的模样

 

曾经，我抚摸着一河将融的坚冰，

也曾经，我注视着一滴返绿的小草，——竭力想象她的模样。

现在，漫山遍野浅浅的煽情，像漫山遍野燃起的浅浅火焰。

好了，我决定临照一朵乍开的白色的无名花，

为她画像。

        

在看与看见之间

 

请原谅我对你

不厌其烦地东扯西问。

年轻时近视，

中年过后又加了花眼。

不是对你，而是我对自己，

越来越不放心。

一路走过山水，在看与看见之间，

有些事，越看越糊涂，

有些人，习惯了把心藏得太深。

       

静待花开

 

醒一醒吧，小懒虫。

醒一醒吧，小懒虫，

我轻叩你半敞的门扉，

要把你从梦里拽出来。

醒一醒吧，小懒虫，

你看谁送来了你喜欢的礼物——

春风正翻读着一本厚厚的童话。     

 

雨后黎明

 

多么美丽！

清凉的晨光里绽放出

七彩蘑菇。

多么神奇！

一滴水为眼睛推开了

干净的窗户。

       

对一朵花的倾诉

 

怎么称呼你呢？

妩媚、妖冶的你。

亲爱——

这是我从记忆里

能翻找出的唯一时髦。

 

怎么称呼你呢？

你时尚、饶舌的名字

来自精心的杂交，

而我旺盛的赞美早已

被年轮捆住手脚。

 

是啊，怎么称呼你呢？

站在这个怪怪的春天里——

风总是从西北吹来，

伸向天空的枝头，

挂满了料峭的花苞。

       

确信

 

我确信她是小小陷阱，

已经捕获我所有的迷恋；

我确信她是小小蜜蜂，

会把一个季节的蜜采尽。

 

我确信美丽的乳名叫幸福，

在我与一朵花邂逅的时候。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什么是不可能的，

甚至死亡也可被救赎，

那些埋葬在冬天里的，

却在春风中纷纷复活。

       

统统都给我吧

 

统统都给我吧，

人世间所有的痛苦，

让我把它们一点一点

揉进密匝的年轮里，

用来勾兑幸福。

 

立春日

 

花朵宽恕了冬寒，

你看到大地苏醒，

那是她为春天写下的证言。

       

春分

 

日月均春色，阴阳交相割。

玄鸟归旧巢，天地共谐和。

 

杂想

 

趁着料峭，

做个春梦吧——

唤回逝远的青春，

潜入未绽的花苞。

        

三八节的献

 

已走过浪漫季节，

骨子里残存的

也正在干瘪。

寻着斑驳记忆回首，

那些露水中的玫瑰

仍在风中摇曳……

 

把好看的小喇叭花

献给你们吧，

其实怀念从不曾停歇。

         

惊蛰

 

日去三成寒，地生七分暖。

风过香闺动，娃萌尚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