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语文跨学科学习”的再思考
(2025-02-14 19: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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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语文跨学科学习”的再思考
程 翔 张彬福
汪 锋
【摘
要】《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提出“跨学科学习”要求。语文具有鲜明的工具性特征,是其他学科开展跨学科学习的基础。如何根据这样的特征开展语文学科的跨学科学习?落实课标要求,需要厘清跨学科学习和语文跨学科学习之间的关系:语文跨学科学习活动,有利于学生学习社会生活、自然科学等方面的知识,从而开阔视野,拓展思维,提升认识生活、认识世界的能力,但是最终还是要为“学好语文”服务;语文跨学科学习着重培养“跨”的意识,重心应放在培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提升学生的语文素养。
【关键词】语文学科
跨学科学习
再思考
一
程 翔:
这几年语文教学很热闹,也让一线教师有些茫然。一些教师问我,大单元怎么搞?大概念怎么搞?项目化怎么搞?跨学科怎么搞?我说,我也在学习中。不过,我与青年教师相比有一个不同之处,那就是我少了一些盲目性,这么多年来,我认定语文教学的根本任务后就不再迷惑了。这些所谓的新名词在我看来并不新,不过是改头换面出现而已,但它们对青年教师有相当大的迷惑性。今天我们三位专门来说说语文跨学科学习。
《义务教育课程方案(2022年版)》提出原则上用不少于10%的课时进行跨学科学习,《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
(以下简称《新课标》)也有“跨学科学习”任务群。有些老师对此心存疑惑,不知如何下手;但有些老师急于尝试。这似乎成了当务之急,有的地方搞起了跨学科学习征文评比,有的学校甚至成立了跨学科学习办公室。前段时间我和王荣生老师在杭州开会,共同听课、评课并回答老师们的提问。王老师做了精彩回答。他说,老师们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90%上。我对此大为赞赏!有的老师往往缺乏定力,一有风吹草动就按捺不住。殊不知90%才是基本任务,才是当务之急。老师们在对跨学科学习没了解清楚的情况下,不要急于去做,不妨多看看,多听听,或许慢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建议老师们去读一读钱学森的《现代自然科学中的基础学科》一文,他说天文、地学、生物、数学、物理、化学六大学科中最基础的是物理和数学,自然科学领域无论怎样分科,都必须以物理和数学为根底。理科跨学科学习可能更符合提出跨学科学习的国际大背景。国家为什么提出跨学科学习?主要基于人工智能国际竞争的大环境,尤其是STEM教育和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至于语文的跨学科学习从来就是客观存在(尽管这个名称用在语文学科不一定恰当),因为语文课本中包含了文学、历史、艺术、政治、科技等多类文本,可以说包罗万象,跨学科本来就是语文教学的应有之义,试问哪个学科离得开语言文字?
汪 锋:
我对跨学科的概念来源于自己的专业——
语言学。就语言学来说,很早就开始鼓励跨学科研究了。语言是人类跟其他动物区分的一个重要特征,甚至有学者认为“人”是相伴着“语言”这个概念而生的,人就是会语言的动物。蔡元培先生有一段话说得很清楚:
同是动物,为什么只有人类能创造历史,而别的动物没有?因为人类有变化无穷的语言,而后来又有记录语言的工具。动物的鸣声本可以算是他们的语言……;但是,他们的鸣声,既没有可以记录的工具,且又断不是和人的语言有同等复杂的根基的,所以不能为无穷的变化,不能作为记录无限经验的工具,所以不能产生历史。人类当没有文字的时候,已有十口相传的故事与史歌,已不类他种动物鸣声的简单,而会有历史的作用。发明文字以后,传抄印刷,语言日加复杂,可以助记忆力,而历史始能成立。[1]
蔡元培先生的论述,强调语言的工具性,这似乎是无可置疑的。有的工具似乎可用可不用,但语言这个工具对于人类则是必须使用的。如果一定要说语言也是工具,在我看来,应该是接近于人类手脚这些身体器官的必备工具。也就是程老师所说的,谁都离不开它。
不过,我并不认为这种必备性就是语文学习中引入跨学科学习的第一推动力。“语文”作为一门基础学科名称的历史并不长,不到一百年。如叶圣陶先生所言,新中国成立以前,这门功课在小学叫“国语”,在中学叫“国文”。直到1949年才改用“语文”这个名称,这是为了明确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都要学习。尽管语文学科的独立并不是很早,但几十年的语文教育实践证明了这门功课对于社会独到的贡献,这也是不容否认的。因此,就让学生掌握好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这一根本任务来讲,语文学科是能独立胜任的。而这种“必备性”反而造成其他学科更需要有跨到语文学科的能力,而不是语文学科跨到其他学科。
程 翔:
汪老师这句话说得好。《新课标》没有给“语文跨学科学习”下一个明确的定义,而是说:“本学习任务群旨在引导学生在语文实践活动中,联结课堂内外、学校内外,拓宽语文学习和运用领域;围绕学科学习、社会生活中有意义的话题,开展阅读、梳理、探究、交流等活动,在综合运用多学科知识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提高语言文字运用能力。”[2]这启发我们,“语文跨学科学习”是有边界的,这个边界就是“提高语言文字运用能力”。“语文跨学科学习”指的是以提高听、说、读、写能力为目的的扩展式学习和运用。这里的“扩展”有两层含义:一是指以教材为依据的扩展,二是指语文实践活动中的扩展。
需要指出的是,“跨学科学习”和“语文跨学科学习”不是一回事,不能混淆。前者指学校在学科融合理念下创新拔尖人才培养模式,对应的是国际科技竞争这个大环境;后者对应的是提升学生语文核心素养,属于语文教育应有之义。二者有一定联系,但性质不同。语文教学中不宜照搬“跨学科学习”的做法,不能淡化、稀释语文学科特点去盲目适应学科融合。语文学科本身的丰富性决定了“语文跨学科学习”既是必然的,也具有传统性。
守住语文阵地,这既是语文学科发展的需要,也是人的发展的必然要求。中国古代没有“语文”学科名称,孩子从小就开始学习“四书五经”,是大文科,文、史、哲为一体,与今天的“语文”不同。到了近代才有了作为学科的“语文”。“癸卯学制”实施后我国开始分科教学,即所谓“科学”(与后来的“科学”含义不同)。在当时的国际大背景下,我们结合自身特点,建立了语文学科,训练口语和书面语,培养听、说、读、写能力,标志着语文学科基本成熟。这具有划时代意义,殊为不易。我们要坚守、维护语文阵地,使之更加完备、科学,防止非语文学科的东西来稀释它。
张彬福:
二位的意见我很赞成。跨学科学习活动,语文学科是基础,其他学科的学习活动是凭借语文能力来进行的。就像《中学语文教学》今年第一期一篇文章里打的比方,语文是“路”,其他学科是在这条“路”上跑的车。学好语文,才可能学好其他学科。当然,我认为,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学好语文就可以代替其他学科的跨学科学习;也不意味着因语文学科天然具有跨学科特征,就不需要开展跨学科学习。这个问题我们应该充分讨论。
汪 锋:
我并不否定在语文课程中引入“跨学科”这一概念,只是并不认同很多专家所说的“不跨学科就搞不好语文教育”这样的论断。
其实,学科之间的分合与其要解决的根本问题密切相关。随着社会和时代对根本问题的认知的变化,学科之间的关系也在不断变化,学校的课程设置也要做相应的变化。我们可以看看语言学的学科发展轨迹,这对厘清语文跨学科学习这一理念或许有帮助。
语言学其实也是一门年轻的学科,早先附属于语文学(philology)。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早期的语言学研究都是服务于解读文献经典、阐发思想的。在中国的学术传统中,小学作为语言学的前身,包括音韵、文字、训诂,都是要服务于经学的,充分发挥其工具性。随着社会的发展,尤其是19世纪以来,语言自身的发展规律引人注目,历史比较语言学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语言学开始有了自己的基本问题,或者说学科使命,不再只是其他学科的附庸了。20世纪初,索绪尔超越了历史比较研究,其《普通语言学教程》所做的一个主要事情就是独立,把语言与其他方面的关联切割开来,将基本问题聚焦到共时语言系统如何运转上来,现代语言学就此逐步发展起来。但到了20世纪中叶,学者们开始意识到语言作为一个社会现象,不能脱离社会去研究;语言是人说的,不能脱离人的生理和认知。随着社会的发展,语言学的跨学科性质逐渐凸显出来,各种带语言学后缀的分支学科纷纷出现,例如社会语言学、神经语言学、认知语言学、数理语言学,等等。真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所以,跨与不跨,不是问题;问题是为什么要跨,为什么不跨。
二
程 翔:
多年前,我请一位生物老师来听我教《〈物种起源〉导言》一文,然后,我请他到另一个班教这篇课文。教完后我俩进行了交流。他说,我上的是语文课;我说,你上的是生物课。他问我,能不能倒过来呢?我说,我肯定不能,因为我不懂生物,怎么教呢?他笑着说,他也教不了语文。古人讲“术业有专攻”,不专业就教不了。但是,在语文课本中有很多文本超出了语文学习目标范畴,对此语文教师要处理好。比如,我教《苏武传》一文,在让学生学完课文之后,我印发了《汉书·苏武传》全文,让学生了解到苏武在匈奴生了一个儿子,皇帝还派人接了回来。这算是跨到历史学科了,但我的目的不在这里。我让学生思考,你赞同课文删掉这一段吗?学生一下子就活跃起来,有的赞同,有的不赞同,各有其理。于是,我提出一个问题:《汉书》是史书,人物传记的写作原则是什么?学生回答一致:真实。我又问:课文删掉这一段,教材编者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呢?学生说:大概是担心有损苏武的光辉形象吧。我追问道:你们觉得有损苏武的形象吗?之后又是一次热烈讨论。最后,学生基本达成一致:担心也无用,因为《汉书》写得明明白白。相反,学生长大后看到《汉书·苏武传》原文,会觉得当年语文教材编者过虑了——
既然是写人物传记,就应该忠实于史实,不必为贤者讳。再者,苏武在匈奴十九年,生了儿子,这可以理解,不是什么坏事,并不影响他的光辉形象,苏武依然令人敬佩!我感到欣慰,让学生唱起了伶歌《苏武牧羊》:“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忍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那歌声回荡在教室,浓厚的氛围感染了每一个学生;我们不仅学习了文言字、词、句,还深入到人物传记的学习中,实实在在学到了语文。我教《蒹葭》时,让学生欣赏《经典咏流传》节目中的曲调,学生听得如醉如痴。我讲到记叙文的情节要曲折生动时,和学生一起分析了歌曲《那就是我》跌宕起伏的旋律,学生在音乐课上学的内容和语文课打通了,个个兴奋不已。
请问张老师和汪老师:我这是不是“语文跨学科学习”?我觉得是。长期的教学实践形成了我对“语文跨学科学习”的基本认识,那就是:以语文学习目标为圆心、以课文内容为半径画圆,百科皆备于我。依据课文,不超出课文,目的在于更好地学习课文;适当拓宽学生视野,但有一个边界:不能上成非语文课。前段时间我去江苏连云港参加中国语文报刊协会组织的全国首届语文跨学科学习研讨会,讲了这个观点,得到顾之川老师的认可,也得到其他与会老师的认可。
汪 锋:
程老师讲的这些例子在语文课上确实都十分常见,今天来讨论它们是否属于跨学科学习的范畴则更有意味。
为了教《苏武传》去找史书,像这样的“相关资料”无论是不是其他学科的知识,由于不涉及对其他学科核心技能的运用,大概就不算跨学科了。
至于借助音乐或者其他艺术形式来促成对《蒹葭》等课文的理解,让学生沉浸其中,这确实跨了学科,当然,有些人会争辩说这是典型的多学科。
我非常赞同二位老师刚才阐明的语文跨学科学习的观念,既然这个跨学科学习前有个语文限定,就得符合语文学科的特点,指向语文的根本问题。当然,如果在语文学科的界定上有人持有不同看法,那最好在讨论之前先说清楚。
张彬福:
跨学科学习我们要注意两个方面的问题。
一是跨学科学习,课程方案规定是10%。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基础教育阶段,“跨学科”是一种需要培养的意识,而不是课程的全部内容。但是因为《新课标》提出来这样一个要求,大家还有些陌生,于是又掀起热热闹闹的跨学科学习热潮,就像这些年整本书阅读一样,耗费了师生很多精力。其实整本书阅读,如高中,只占八分之一的单元。
二是怎样理解这个“跨”。“跨”的词义,按照《现代汉语词典》解释有四条。抬起一只脚向前或向左右移动:~过门坎│~大步往前走│~到旁边站着。两腿分在物体的两边坐着或立着:~马│~门槛而坐。比喻用法:~海峡大桥。超越一定数量、时间、地区等的界限:~季度│~两县。附在旁边的:~院子│把这个篮子~在自行车旁边。我理解,根据语文学科特征,语文的跨学科学习似乎更多的是2和3的词义,是联系(或者叫借助)其他学科的学习,是一个学习过程,而不是(或难以做到)与其他学科整合成为新知识的学习,原因之一是学科特征,之二是学生的已知达不到。
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到,从21世纪初开始,课程改革先后提出过研究性学习(探究性学习)、综合性学习、大单元等概念,到如今提出跨学科学习,核心是推动教学破“学科本位”,开展“运用学科知识解决问题”的学习,提高学生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意识和能力。这是重点。
汪 锋:
跨学科学习和语文跨学科学习确实需要区分开来。现在还有一个时常提到的名词,超学科学习,其基本理念是要整合各个学科,来共同解决单一学科乃至简单的多个学科协作也难以解决的问题,培养能够应对智能时代的人才。从根本上说,这样的超学科培养体系要解决的问题跟单一学科能解决的问题不在一个层面,因此,难以将之融入某个单一学科去零敲碎打。
以当前的师资等教育条件来看,还难以大范围推行超学科学习实践,但有条件的学校可以先行先试。除了师资、教室配置等达到要求之外,更重要的是探索超学科学习体系,如何设置才能更好、更有效率地培养人才,这是头等大事。现在各个学校,或者一些著名的集团校,开始搞各种拔尖班,超前学习的形势更是风起云涌,小学已经把初中的内容学完了,既然可以这样,那多出来的初中三年是不是可以搞搞跨学科学习呢?有人说,不能搞,因为没有对应的实际收益。说白了,不对应中高考成绩。可见,大事需要大投入,也需要呼唤教育家精神。
程 翔:
很多人都关注到了《义务教育课程方案(2022年版)》中跨学科学习的要求,却忽略了“供学有余力或有兴趣爱好的学生选学,不作统一考试要求”这句话,不加区分,胡乱跨界,追求时髦,实不可取。比如,有的语文老师邀请数学、物理、化学老师同上一节语文课。这种做法偶尔为之尚可,但不可持续。有的老师教《烛之武退秦师》这篇课文,邀请了历史和政治老师,与语文老师组成“三人小组”合作备课,共同确立学生的学习目标。这就改变了文言文教学的性质。不说别的,单说课时费就不好分配。语文老师没有权利随便支配其他学科老师,其他学科老师工作都很忙,没有时间、精力和义务来和语文老师同上一节课。有的老师教《药》,因为有学生问了一句“痨病是怎么回事”,于是那位懂点医学的语文老师兴致高涨,大讲痨病,把语文课上成了医学课。有的老师教“鱼翔浅底”,借助物理学原理加以解说。这就跑偏了。其实“翔”字自古多义,此处非“翱翔”之义,乃“游”之义,刘向《九叹·忧苦》“独愤积而哀娱兮,翔江洲而安歌”之句可以为证。“翔”比“游”好在哪里,学生结合语境言之成理即可。也就是说,要上成语文课,须紧扣语言文字。语文课是学生学习和使用语言文字的课。常规教学、命题考试都应遵循这个原则。这就是边界,语文课程中的跨学科学习应该是有边界的。教育部基础教育教学指导专业委员会跨学科教学指导专委会主任委员任学宝在一次“‘双新’背景下的普通高中跨学科主题学习研讨会”上指出:“本次改革中,跨学科主题学习的提出首先肯定了学科课程的意义,并将跨学科主题学习作为学科课程内容的一部分,提出以学科为本的跨学科学习。”“以学科为本”这五个字很重要,这与前面王荣生老师说的90%是同样道理。
张彬福:
程老师说的这些例子,反映的正是当下我们一些老师或教研工作者的思维惯性,具体来说,是什么呢?一是用“运动方式”推动课改的陋习,二是简单化的形式主义追求。我们已经不习惯“宁静”地教学了,所以才走不远,热闹一阵子就过去了。不是扣帽子,诸位举目看看,这些现象就尽收眼底了。
汪 锋:
这让我想到前些年的教学改革。大家公认走班教学更能因材施教。但经过这十几年的探索,全国真正能实施的高中实在寥寥无几。不由得让人感叹,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更让人觉得困惑的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探索,也没有给出个明确答案。比如走班教学到底能不能实施呢?如果不能,障碍在哪里?即使明确一下“此路不通”也好啊。
如程老师所说,目前很多所谓语文跨学科案例,都是停留在表面上,也就是仅仅从形式上,教学看起来跨越了语文学科的限制,但究竟跨到哪儿就不管了,为什么要跨到这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如果一件事的起因、过程以及结果都讲不出道道儿来,那就不是真正的探索。从当前的现实来看,让众多负担沉重的普通语文老师来开展这方面的探索似乎有点儿强人所难,除非有些老师教有余力。在我看来,或许跨学科的研究以及案例的提供是不是主要由教研部门或者相关的学者来做更合适一些,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索后,再由一线老师和学生来循例实践并进行反思,最终形成学理基础与实践经验相结合的语文跨学科课程,或许这才是“有组织的科研”的应有之义吧。
四
程 翔:
《论语》中记载孔子“恶紫夺朱”,就是要坚守正色。我们要处理好课文内容与语文教学目标之间的关系。课文内容、作者写作目的与语文教学目标不一定一致,语文教师不能被课文内容以及作者写作目的牵着鼻子走。当然,为了更好地培养学生的听、说、读、写能力,教师必然借助各种文献资料作为台阶、支架,帮助学生实现深度学习。这很正常,多年来语文老师也一直这么做。
再说说政治类和科技类课文的教学。政治类文本中充满了语文要素,比如《纪念白求恩》一文,教师要准确锚定该文的语文核心素养,而不是上成白求恩纪念会。我在教学本文时做了如下设计。1.这是一篇纪念文章。一般的纪念文章,以回忆人物事迹为主,但本文叙述内容较少,议论占了主体。作者为什么这样写?2.本文一点儿也没有叙述白求恩的事迹吗?如果有,请同学找出来,并与杨成武写的《回忆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进行比较,说说本文这种叙述有何特点。3.作者为什么要引用列宁的话呢?不引用,文章似乎更加顺畅。比如,写到“每一个中国共产党员都要学习这种精神”就结束,然后另起一段,写“白求恩同志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表现在……”不是更加紧凑吗?4.第二段在写法上有何特点?作者为何要这样写?5.第三段很短,可以省去吗?如果省去,上下文衔接会显得更加紧密。作者为什么要写第三段?6.最后一段写什么?排比句的作用是什么?如何朗读才出效果?在完成以上六个任务的过程中,学生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白求恩的精神。这就是语文课德育的特点:润物细无声。
至于学习科学类课文,并非要求学生进行科学研究,不是把语文课上成科学课,仍然是让学生学习它的语文要素。学生对科学内容的学习主要通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以及计算机等学科。科学著作的写作难度很大,对语言和结构有特殊要求,阅读难度也相对大,这从另一个角度丰富了学生的语文素养。比如学习《中国石拱桥》,主要任务是认识浅易的科技说明文。《中国石拱桥》是统编语文教材八年级上册第五单元中的一篇,这是初中学段第一个说明文单元,也是学生在初中学段学习的唯一的一个说明文单元,即便在高中学段也没有这样的单元。初二学生对说明文的认识几乎是零起点。所以,它在中学语文教材中的地位非常重要。教材单元导语写道:“学习本单元,要把握说明对象的特征,了解文章是如何使用恰当的方法来说明的;还要体会说明文语言严谨、准确的特点,增强思维的条理性和严密性。”基于此,我们对《中国石拱桥》的教学定位是:《中国石拱桥》是学生学习一般说明文的范例,教师通过对此范例的教学,引导学生初步认识说明文的规律和特点,初步建立起说明文的概念,培养学生阅读说明文的能力,并迁移至写作。
汪 锋:
程老师讲的这些让我想起吴组缃先生讲《红楼梦》时提到的一些原则,其实这些原则也可以作为当前语文跨学科实践的原则。吴先生说:“有些《红楼梦》研究者往往抛开人物形象,从书中摘取一些枝节的事项和节目,来论断作品反映了怎样的思想,提出了怎样的问题。还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比如列举大观园里一顿酒饭花了多少银子,乌庄头送来多少什么地租,诸如此类,以证明贾家生活的奢侈,如何剥削农民,和说明了什么性质的历史或经济问题,等等。若是一部《红楼梦》只提供这样一些干瘪的事实和数字,那它有什么价值?作为死的历史资料看,许多文献尽有更为翔实更为精确的记载,《红楼梦》和一切文学作品都远不能及。《红楼梦》的伟大与不朽之处,是在它以无比丰富的活生生的艺术形象,真实具体地反映了社会和历史的内容;在这一点上,任何历史记载都不能和它比拟。凡是阉割了艺术的生命,抹杀了文学作品的特点,那方法都是错误的。”[3]
从高中语文开始,现在语文教学内容的组织提倡以任务群来结构,进一步地说,任务群的概念发端自项目式学习。如果将跨学科学习当作一个项目来完成,或者用任务群来结构,这对组织者(比如语文教师)来说要求是很高的。现在各方面都在强调以学生的学为中心,让学习在真实的环境中真实发生。但无论是项目还是任务的设计、组织、实践、评估,都离不开教师。在哪个单元或哪几个单元的哪些课来开展跨学科学习就颇费思量;而从语文跨到哪个学科,又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因为一方面得掌握语文学科的基本体系,还得了解所涉及的其他学科的基本体系。阿卡西娅·M.沃伦指出其提供的“+1”教学法想要成功实施的话,需要依赖12个基本要素,即:1.(项目的)标准;2.
(跨学科的)大概念;3.普遍性概念;4. 关键问题;5. 项目目标;6. 针对性探究;7. 学习活动;8. 调查研究;9.
提出建议;10.项目展示;11. 写作评估;12.
反思与承诺。[4]要掌握和落实好这些基本要素显然得对教师进行相关的技能培训。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此而言,我感觉,不仅是教师们,相关的教育部门也没有准备好吧?!
张彬福:
我看到一篇文章,比较认同其中对跨学科的认识:“跨学科主要是指在某个学科研究时,运用其他学科的知识或方法来解决问题。跨学科更注重的是一种方法或思维方式,它可能涉及多个学科的知识,但并不会因此形成一个全新的、独立的学科。”“它侧重于多学科之间的合作,或是一个研究者从多个学科的角度对同一研究方向进行深入分析。跨学科的方法旨在利用多学科的知识和方法来解决某个特定学科内的问题。尽管它也用于解决复杂问题,但更多的是强调研究者在多个学科领域的研究能力,以及对跨界思维和方法的灵活运用。”[5]因此,语文跨学科学习是要解决语文学习中的问题,进而提高学生的语文素养。
最近听过一些课,上课老师很重视“情境设计”,常常不自觉地就“跨”到其他学科去了。比如对课文内容的理解,像《纪念白求恩》《回忆我的母亲》一类的课文,其中什么是国际主义精神、共产主义精神,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的什么宗旨和怎样的追求;母亲如何伟大,朱德同志如何了不起等,照理都应该从课文里“读出来”“悟出来”,而不是简单地“外加”上历史学科的背景知识(尽管是多媒体的)就能够使学生达到充分理解的目的。语文的活动设计,即使是一个访问英雄的设计,教师也要自问“语文在哪里?”,并给学生以指导,比如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得更多的信息?如何整理访问记录?如何提炼被访问者的谈话重点?……总之,教师要始终站在语文的立场上去想——
在这个活动中,学生在语文上学到了什么。
熟悉现代语文教育史的同行都知道,不少语文课一度上成政治课,上成单纯的文学课,上成自然课,等等,受到了业界的批评,并引发了关于语文学科性质的大讨论。今天,在开展语文跨学科学习中,我们要以此为鉴,尤其遇到与音乐有关、与绘画有关、与建筑有关等便于感官直觉参与的学科内容,当计划开展跨学科学习活动的时候,一定要正确理解和处理好语文与其他学科的关系,遵循语文课程的性质及其学习规律,使学生在跨学科的学习中得到语文的锻炼。
语文课上,你“跨”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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