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红兵的第三个校长任期：从“个性化学程”到“超学科变革”

当街边的梧桐树开始落叶的时候，一群孩子将在金瑞的校园里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用线条、色彩和文字描绘出他们心目中对于未来学校、未来社区和未来城市的想象。

这是金瑞打造的超学科课程，也是程红兵校长对于“未来教育”的一次大胆尝试。

程红兵眼中的“未来学校”有四个支点：首先要有追求现代化的教育理念，无论是校长、老师、家长，还是学生，都能在精神层面实现现代化；其次能在课程层面达到与世界先进同步，为学生提供基于现代教育理念的现代课程；而且要在技术层面为孩子们打造一个开放、互联、互通的智能校园，融入实证性、个性化和现代式的教学；同时为学生营造开放包容、审美和文明的校园文化。

从学程和超学科变革开始

为孩子们的创意和想象插上翅膀

创立于2019年的金茂教育，隶属于中国金茂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而金茂集团是世界五百强企业中国中化控股有限责任公司旗下的城市运营平台企业。

作为金茂教育的第一所“未来学校”，程红兵期待的是，金瑞学校能继续完成自己对于教育的设想 —— 改变统一学程，推出超越当下中小学学科范围的课程。

针对目前普遍采用的统一学程，程红兵的看法是，若只以年龄为单位，让孩子们在规定时段内完成学业，在某种程度上与他们的实际学习情况是不相符的。

“孩子有孩子的特性。有些孩子学习能力强，思维比较敏捷，反应也快。别的孩子用两节课时间才能学会，他可能20分钟就学完了。”

他发现，在上海，有的孩子在一年级时，实际学习能力已经达到二年级，甚至三年级，而有的孩子，虽然在6岁时进入小学，但其实他的心智水平可能只达到4岁或者5岁。

在一项权威的心理研究报告中指出，这个现象并不仅仅只存在于东亚孩子中间，而是在世界各地都普遍存在。

因此，他产生了一个想法：能不能在个性化学程方面做一些尝试？

“个性化学程取决于什么？完全取决于学分制”。从学生角度来看，打破统一学程意味着为他们提供一个多元出口式的“圆盘制”。

“选择圆盘制的好处在于它和高速公路不一样，圆盘制由于A出口和B出口很近，因为错一次很快就能纠正回来，换言之他就有了尝试错误的勇气。”

而对超学科课程的探索，是程红兵更感兴趣的部分。他认为，超学科课程的学习对于孩子的思维底层培养是十分重要的。

其实，早在担任建平中学校长期间，程红兵就已开始探索学科课程的内部改革。创办深圳明德实验学校后，他又在学科整合和跨学科改革上做了一些尝试。

在过往对学校课程变革的观察中，程红兵发现一些学校在引进国际课程时存在明显的“拿来主义”，尤其是忽略了学生课程的设置。

为此，他打造了金瑞学校的超学科课程体系，在国家课程的基础上，又推出了自主研发的学校课程和学生课程。

在谈到设立学生课程的想法时，他穿插讲了一个故事，大疆无人机的创始人汪滔在某师大读书时，喜欢研究无人机，但那时的学校无法满足他学习无人机课程的需求，因此后来他就离开了学校。

超学科课程的开设是为了打开孩子的思维，培养他们的反常识性思维。

这个想法是他在和本校一名数学老师谈话时得到的启发。程红兵说，这名数学老师是一位全国奥数金牌获得者，后来又赴剑桥读完了数学本科，但在读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他发现其他一些同学读进去了，还读得津津有味，可是他却读得很费劲。

后来通过深入的思考，他发现其实问题在于他之前接受的数学教育习惯于培养学生的常识性思维，但要理解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其实需要反常识性思维。

在金瑞开设的超学科课程中，有哪些方式能够帮助孩子们去放飞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在创意想象方面，金瑞小学部开设了创意绘画课程，让孩子在文字能力相对较弱的阶段，把脑海中美好的想象通过图形、线条的方式呈现出来，授课老师还会引导孩子畅想一番如果平行世界和三维世界存在，会是一幅怎样的图景。

“当所有人都不关心孩子想象力的时候，当我们通过规范教育把孩子的想象慢慢禁锢和格式化的时候，我们需要让孩子强化自己的创意想象，让他们不断体会创意的美好”，程校长说。

而在初中开设的创意写作课上，金瑞的孩子们将开始学习如何用优美的文字来描述脑海中的美好想象，比如未来的社区和医院会是什么样的。

到了高中阶段，他们还可以通过建模的方式把对未来学校、未来社区和未来城市的美好想象以实物模型的方式展现出来。

在智慧思维层面，金瑞在小学阶段开设了儿童哲学课。“我们的孩子对世界，对人生，对自然是天生充满好奇的。儿童哲学是什么？就是鼓励孩子们天问，让他们与生俱来的提问习惯和意识得到强化。”

初中阶段的逻辑思维课是为了让孩子们了解思维规则、方法和路径，而到高中阶段的重点就是培养孩子的审辨思维和创新思维。从课程设计的角度来看，不同阶段的课程是呈梯次向上发展的。

“把在学校所学的全部忘记之后，剩下的就是教育”，对于这个在教育界广泛流传的观点，程红兵感触良多。他说，“我们要给孩子什么样的基础教育？给他们知识肯定是重要的，培养孩子的技能也很重要，但孩子的思维底层、想象力和创造力，以及思维品质如何是非常关键的。所以，在这方面，我们想做一些尝试。”

从“明德模式”到“金瑞范式”

在学校管理中融入“群际”的概念

在深圳办学时，程红兵曾推出过一套“明德模式”，在办学主体多元、扁平化管理的基础上，将企业和学校的管理相结合。

而如今，他希望能建立一个更加符合学生发展实际的“金瑞范式”，从办学理念、教育治理的组织间结构变革、课程技术和教学机制等方面进行一些改变。

如何打造这一范式？程红兵告诉记者，他的想法落到方案上主要体现在教育理念和治理模式上。

对于教育理念，程红兵进行了三个层面的分析：人格培养、自由教育和开放办学。

第一在人格培养方面，不同于建平中学强调的领袖气质和明德学院提倡的自由人格，在金瑞，程红兵提出的是“正心求义，语理行道”，蕴含将学生培养成符合“君子品格和未来公民”的寓意。

第二点是自由教育。自由教育的含义就是学校自主办学和老师自觉教育,从学生的角度，希望他们能够自然成长，保持天性。当我们问程红兵，在上海、深圳两地办学存在的最大差别是什么时，他说，站在校长的角度，无论在哪里办学，地域不同并不会带来太大的区别，而真正带来区别的是办学自主权。

“在我去深圳办学的时候，深圳福田区时任区委书记刘庆生同志发现，公立学校的最大毛病是规范是有了，但个性化不足，同质化现象非常严重。”

而在程红兵担任美国加州一所学校的影子校长期间，他发现当地的公立学校也存在明显的同质化现象。

同质化现象的背后是办学自主权的缺失。让程红兵感到庆幸的是，金瑞给了他十分重视的办学自主权。

“放权并不意味着放弃引领，包括政府、专家和各种政策的引领。放手也并不意味着放弃扶持，对学校还是应该扶持。放飞也不意味着放弃评估。学校的办学成效如何还是要评估。”

“想不想办好学校，那是校长的理想和信仰到底怎么样；会不会办好学校，是校长专业领导力的问题；能不能办好学校，是校长有没有权力的问题。后面两点其实跟校长所处的环境和个人自身素养有很大的关系。”

而在选择金瑞的管理层成员和老师时，程红兵会亲自参与面试环节。他说，自己特别看重书卷气和学养。“一个老师有书卷气，说明他有在做研究，内心相对比较纯净，觉得教师行业本身就很有意思，非常好玩，非常感兴趣，这样的人才才是可以走进教师岗位的。”

而在整体结构上，他打造的是一支异质化的教师团队。“我们会挑选来自不同地域、不同学术背景的老师，这对一个团队的构成是十分有利的。”

程红兵还提到，对于一些注重实操经验的课程，他会从企业中去寻找授课老师。“之前，在深圳明德学院办学的时候，我们会从华为招聘老师。因为老师自己会玩，才能带着孩子玩；老师动手能力特别强，才能够指导孩子动手。”

此外，作为金茂教育研究院的院长，程红兵还安排了一线老师和研究人员之间进行流动式换岗。

他发现，一线教学老师因为没有多少时间做研究，而影响了后续发展。

“一个老师在任教六年左右往往会触到天花板，如果想要再往前发展，就必须进行课程和课堂研究。如果不去研究，他的发展就会慢下来。”

“反过来，我在教育研究领域三年，发现研究人员的最大问题是脱离一线时间过长，不接地气。没有一线教学鲜活的经验。如果脱离学生时间长了，研究员对教育、课程和教学的把握就可能发生偏向。所以，通过对两支队伍的不断交换，才能真正把两支队伍都带起来。”

在教学层面，程红兵提出了“自选 + 推送”的想法，在金瑞学校的国家课程上采用“推送”，而在选修课程方面让学生进行“自选”，并为他们提供在发展轨道、模块和升学路径上的多元选择。

“‘推送’的好处是每个孩子都需要与他实际学习水平相关的知识，所以‘推送’给他相关的学习内容很重要。”

“但不能仅仅满足于“推送”层面。因为如果只是“推送”，就很容易出现“茧房效应”，所以我们还必须为孩子提供“自选”的机会。”

程红兵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世界是金瑞学生的教科书，未来是金瑞学生的考试卷。”他自己翻译过来就是，要通过把学校打开，把课程打开，把教师打开，最后再把学生打开。

“从长远角度，我更看重这些孩子的未来到底会怎么样。所以，我认为培养孩子开阔的胸襟和开放的思维是非常重要的。”

而在学校治理模式上，尽管很多学校采用的是垂直型管理模式，但程红兵希望金瑞的管理能走向水平型管理模式，让学校从权力单向度走向权力多向度。

在谈到组织结构时，程红兵提到了“群际”的概念。他说：自从有了微信群，人们的交友和工作都方便了许多，不同的工作可以组建不同的群，“群”比较灵活，可随时组建，也可及时解散，因需要而组建。“学校管理必须适应社会的变化，所以我们在设计金瑞学校的管理层级时会考虑运用‘群际’效应。”

挑战与机遇并存

应对“不确定”，如何择校是关键

对于眼下充满挑战的中美关系和疫情影响带来的不确定性，程红兵说，两者对国际教育行业产生的影响都是短期的。从长期来看，在升学影响因素中占很大比重的一定是国家经济的发展。

“国内经济的发展，促使了中产阶级的壮大。而中产阶级的特点就是对教育子女有自己的诉求。只要有新的诉求，国际化就是一个重要的选项。我们的家长不少是海归，对国外教育都有着感同身受的体会。”

对于因疫情影响上线的“云课堂”教学，程红兵认为关键在于项目化合作学习。

“线上学习暴露的主要问题是缺乏老师的监督。而家长的角色显然无法与老师的角色完全等同。在这种情况下，团队的学习可以让孩子之间互相督促，帮助彼此进行任务分解，对于他们之间的互动和情感交流，还有对于孩子的学习而言，都是有很大益处的。”

对于线上学习，程红兵还考虑到了数据化管理。由于线上学习会沉淀不少数据，而这些数据实际上是可以编码分析的。等这些数据沉淀后，就可以转变成学校的资源。而转化的下一步就是个性化教学和学习。

“既然在线上沉淀了很多数据，不妨把它们利用好，进行编码和分析。下一步再了解孩子在学习过程中暴露了哪些问题，基于他们现有的学习水平推出相应的课程。”

“所以，我认为网络化学习还是有好处的，我们不要错过这样一个把不利资源变成有利资源的机会”，程红兵说。

面对当下的不确定性，程红兵坦言，作为一个智慧型的家长，选择什么样的学校很重要。一所开放型的学校，会着眼于孩子核心素养的培养，对孩子的终身发展负责，让孩子的未来拥有广阔的发展空间。

他建议家长通过沟通，了解孩子的想法，比如他们想在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就读，关于未来有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在这个基础上，多比较几所学校，带着孩子一起探校，找一所契合度比较高的学校。

“我们需要让家长们了解我们学校，包括我们的追求和价值取向是什么，让更多智慧的家长去探究，这是我们面临的挑战。如果部分家长在了解和深入思考之后，选择金瑞，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次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