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一年半了,对于浙大我还是有很特殊的感情:一方面我对那些付出了我的青春的母校有着特殊的爱,浙大见证了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成长成了今天懂得独立,自强的人。另一方面,我却是一名浙大的退学的学生,对于浙大却有“无可救药”的绝望。两年来,偶尔我会想这些,我也会在一些日志里,梳理一些自己昔日的感想和经历。可是一直缺乏一个整体的回顾,缺乏给自己两年前那场变故,做一个交待吧。
时至今日,我依然以“我们学校”来称呼浙大,在和中国人(不分国内外)介绍自己时,总是提自己是“浙大05级本科生。绝口不提自己曾经是浙大09级直博生,后来中途退学的事情。也许因为我“理想中”的浙大仅存在于我本科时期,而研究生的经历让我感觉到了绝望和无助。记得我刚回校探望时候,因为我是退学生,进了学校的黑名单,校园卡没法继续在食堂吃饭,也没法进图书馆(毕业生均可),我只是苦笑了一番,不由有那种“兔死狗烹”的感觉。
我们那届应用生物科学大类植物保护班无疑是极成功的一届:分班伊始,就囊括了整个大类大量成绩出色的学生,到毕业时,保研数量,公务员数量,就业情况都大大压倒了别的专业...这是官方的说辞。从我们这届开始,“植物保护”成为了应生大类的尖子班,“只有最好的学生才能进植物保护班”成为了整个大类不成文的规矩(直到2009级分专业才稍有改善)。但是,我们也是很迷茫的一届。身处浙大学科的大调整中,我们的培养目的也不甚明了:是培养成科研人员,技术人员,还是管理人员?这样的茫然持续到了毕业。我们也被“茫然”的选择了自己的未来,保研,工作,或者公务员......这种茫然很快就给学院上了一课:直博生的四个中,三个在入学时就退学,只剩下了我和另一个女生,保研的三个人里,也有一个退学。在留下来的人中,我也苟延馋喘到了学年底也宣布了离开。
我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外校的人要抢着报考浙大的研究生,甚至听说他们的大学本科就像高中一样,只不过把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换成了政治,英语,高等数学和自己的专业考研科目。我也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学校要招收那么多没有“科研天赋”或者“科研素养”的研究生。我更不能理解当时我和学校爆发冲突时学校领导和我说“要珍惜现在学习的机会”这句话的意思。
中国的社会,似乎在“纽带”上实在看得过重。计划经济时代,从公司辞职被认为是很丢脸的行为,只有那些不遵守纪律或者犯罪的人才会辞职。计划经济过去了十多年,在学校,这种观念似乎还犹为盛行。记得刚一入学,洗脑课最开始教的就是下列那些情况下会退学。辅导员也会说很多关于某某学生考试不及格,或者违法犯罪,而被退学的教训。从小到大灌输着就是“上名校来自不易,要珍惜”的这种观点。可是那“自由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呢?早就被繁重的社会压力和洗脑给掩盖了。
但是我明白,我的直博不是稀里糊涂的。
我曾经被老师们公认未来科研人才,我的保研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我当时英语并不好,出国茫然不可及。我也曾经认为“金子在哪里都会闪光的”。第一批植保保研的退学走了以后,我是留下来的人之一。我曾以为我会是科研的圣殿里守到最后由一个人,但是事实上却给了我沉重的一击。从本质上来说,我是个信守着付出和回报均衡的人。我不要求很高的物质待遇,但是我希望有一个自由的环境。而浙大恰恰不能给我这个:
这就是矛盾的由来,在看待学校和研究生(我)的关系上,我和学校存在着天壤之别:
我的观点是:我在学校是做科研的,我在给人类的认知和进步做贡献,(我是交学费的——本科时)学校应当保证我有一个宽松的环境,自由的氛围,让我能够更好的完成自己的目的,为人类造福。
学校的观点是: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领导),是我招的你,供你读书供你科研,你应当听我的话,完成我的任务,不仅是专业的,也是其他的。
这样的矛盾,在本科时就有过几次的冲突,但是不完全。我说服自己,留在浙大,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做好自己的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但这终究只是权益,在见识了学校某些的蛮横后,矛盾终于完全的爆发。我动用了我“人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
我的导师,别人以为他很保守,很死板,但是在我退学和出国这件事上却异常开明,这“开明”不是对一个管不住的学生的束手无策,而是能明白大义。的确,我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实验员,虽然我能够在实验室从早上9点不停干到晚上12点。我是一个守信义的人,出国的事情,我很久就和导师谈过。我说我的希望很渺茫,他说他可以接受我在他门下直博,并且中途出国也没有问题。他向我说过实验室里缺乏在国外呆过的研究生(当时),和我说过如果我在他实验室读博士,有机会把我送到国外去联合培养(我的英语虽然GRE糟了一点,但是还是算是中上的)。正因为这样,我没有后顾之忧。我至今仍然感激他。
道理是道理,保研也好,考研也罢,研究生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并不是如宗教般的契约。我当初被选上保研,因为我的科研基础和素养达到了研究生入学的标准。如今我退学,也是因为学校不能满足我发展需要的空间和自由。至于在“占用名额”上的谴责,我只想回应一句:如果你具备了科研的天赋和基础,你自然会被保研,如果你不具备,你就算读了研究生也不会有出息。至于“毁约”的质疑,公开的,我想说的是对于恶法,当没法用手投票时,用脚投票成了唯一选择。私下的,我只想说,感谢我的导师,我并没有搞得一团糟。
的确,情感是情感,有着“道理”之外感动人的一面。出了国以后,我仍然读原来的专业。除了兴趣外,可能就是“情感”的那一面存在了一定的因素。虽然我上了浙大的黑名单,但是走的时候,我导师还是对我说,希望我十年,二十年后,回浙大来做浙大昆虫学科的带头人。
希望那个时候,浙大成为了我想的浙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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