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高强拉着鹦鹉说话，鹦鹉却一头枕着秀丽腿，横躺在沙发上。

秀丽眼不眨地盯着鹦鹉看，鹦鹉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强渐渐怒气上来，提高声音，你，你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在跟你讲话！

爸，几点了不让睡觉，熬鹰呢。

谁不让你睡觉？这不是，你不睡，非得来我们房里。

就想这么睡。说着舒服的哼哼两声。

秀丽轻声道，睡，睡吧。

你，唉，我真是不明白，就这样，小姨让你说算？她是实在手里没牌吧。

 

土，什么叫说算，总裁！爸，我可实话和你说，你最好对我的看法儿好点，别老在小姨那告我状，不然小姨把我废了，你说，她会找谁去当接班人，嗯？不是帅哥就是燕姐。

你！高强看他两条长腿还左摇右晃的，连声叹气，正要说话，手机响，这音乐都是重金属声音，就不是个正经歌儿，哪儿哪儿都不从高强心里来。

爸，手机，递给我，柜子上呢。

你，你是老子？我还得伺候你！

 

虽气，却还是起身去拿手机，咕哝道，啥破音乐。

德国战车，爸，趁你还伺候得动我，先伺候着，等你老不动了，我好好伺候你啊。

高强把手机塞进他手里，静静听他接电话。

感觉在接通电话的瞬间，鹦鹉变个人一样，腿也不晃了，眼也睁开了，高强甚至怀疑自己看到他眼中闪出的一道亮光。

 

鹦鹉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在听，只几个简短冷淡的字，知道，去上海然后深圳，到香港找我。

大概十几分钟后放下电话，又嘻皮笑脸道，爸，我真睡了，你睡你的。

 

说完翻身，掀起秀丽的衣服把脸埋进去。

秀丽咯咯笑，高强气得叫，你，多大人了，还这样，你妈在你这岁数你姐都上小学了。

是，康熙这岁数都快当爷了。

你。

高强上前把鹦鹉的头从秀丽怀里拔出来，你这么睡？这么睡不把你妈腿压麻了啊，赶紧滚蛋。

鹦鹉慢慢坐起来，被秀丽半搂在怀里，鹦鹉看看高强，爸，你是心疼你老婆不管你儿子是吧。

你，你是我儿子吗，随谁呢你。

那得问我妈。

我打你个兔崽子。

高强上前，没等秀丽拦着，鹦鹉突然起身，迅速跑出房门，传来一声大叫，明早别叫我吃饭啊，下午去香港。

 

高强气哼哼坐到秀丽旁，见她的脑袋还转向门边，轻轻把头捧到自己面前，看他干啥，看我，这儿呢。

鹦鹉，明天，不吃饭？

睡懒觉呗，都是在国外养成的坏毛病，过啥夜生活，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下午去，去。

香港，爱干啥干啥。

明天，又走了？

秀丽眼红，一头扎在高强怀里。

你听重点，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说啥了？

吃唐僧肉。

不是这个。

秀丽摇头。

他说要国内发展，就是要回来了。

秀丽抬起头，盯着高强的眼睛，回家？

回国，回家，差不多，反正就是三两天的能见到他了。

真的。

那是，我的话你不信？

秀丽使劲儿点头，笑，信。

那，睡觉吧。

嗯。

 

香港啄木鸟集团大会议厅，气氛凝重，总裁萧保山挨个看看两边的人，没人说话。

萧保山拍拍桌子，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可能出在什么地方，怎么没人讲话。

依然没人说话，众人都低着头。

 

萧保山看向左边第一个人，王总监，你说。

我，董事长，财务部这边肯定没问题，因为我们做完后，又请江河财会公司的首席会计师给审核的，没有问题。

萧保山又盯向右边第一人，没等他发话，这个年约三十精明强干的销售部总经理道，我们的销售报告也没有问题，这方面，董事长可以查证。

萧保山又叫，李华，你说。

萧总，市场调研部的报告也没问题。

接下来有人道，我们研发部没问题。

设计部没问题。

生产部没问题。

 

萧保山拍案而起，都没问题吗？为什么已经定好的商谈被推迟了!推迟就意味着可能，不，是很可能被取消，取消的后果你们知道吗？

没人答话。

说话！说话啊！

萧保山的头发在一根根颤动，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不管是兼并还是合作，以鹦鹉集团的实力，一定会将啄木鸟拯救。

 

一个不太有底气的女声传来，董事长，我们秘书部没有接到鹦鹉集团的推迟函。

萧保山无奈地坐下，是，你们是没接到正式函，我也只是接到一个只有一句话的电话，鹦鹉集团总裁回国探母，会议推迟。

萧保山环顾四周，见每个人脸上出现不同表情。

压压自己的急躁情绪，缓缓道，为什么这案我要亲自布置，再三强调一定要重视，不是简简单单的合作，这关乎我们公司今后的发展方向，更重要的是，这个总裁不好对付，你们不要以为他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不要以为鹦鹉集团是钱小丽在把控，你们，有人调查过高鹦鹉吗？

众人低下头。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误，两年前，这个高鹦鹉根本没出现在任何行业媒体，鹦鹉集团出面的一直是钱小丽，我看到知名杂志上更改总裁的信息也没多虑，直到想与鹦鹉集团合作才派人调查。高鹦鹉，现年二十六岁，兄弟集团董事长高强的独子，钱小丽的外甥，六岁随钱小丽出国，半岁开始随钱小丽开市场。

 

萧保山见众人一脸不解，解释道，钱小丽从小照顾他，从她进一这行开始，就没让高鹦鹉离开过她的眼界她的事业，进货卖货加工开发调研销售，直到现在，请问各位，有谁入这行超过二十六年吗？还有，高鹦鹉是个天才，三岁开始在市场混，四岁可以记得清上百种产品的价格质量尺码，到美国后，十五岁读伦敦时装学院，十九岁读圣马丁，二十四岁当总裁，更重要的是，在所有读书期间，参与所有鹦鹉集团的决策，听明白了吗？

在坐人点头。

这样的集团和总裁，我们的任何一点点失误，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所以我请诸位散会后马上重新做工，我是说，重来一遍！

众人点头。

散会。

 

所有人都出去，萧保山靠在椅座上，闭上眼睛，服装行业的竟争太厉害了，他真没想到，十年前自己独霸一方市场的行业老大，仅仅在不到三年时间里，竟然负债几个亿，而且市场的占有率和销售率降到最低点，如果这次鹦鹉集团放弃他，很可能在一年之内，就面临山穷水尽的地步。

 

手机振动的嘟嘟声，萧保山拿出来看，是女儿。

宝贝儿。

爸，忙什么呢？

听到闺女清脆甜美的声音，萧保山赶紧恢复些力量。

我，刚在公司开会。

哦，我们的毕业设计搞完了，后天可以回家。

毕业设计做完了？顺利吗？

不能说顺利，只能说凑合。

闺女，你不要老想着玩儿啊，爸这家业是要传给你的，不努力怎么行啊。

爸，说好的不提这事儿吗，你当年不也是初中没毕业白手起家？

现在什么社会了，别说初中没毕业，就你那学校在这行都不算什么。

北服啊爸，可以了。

比圣马丁呢，比帕金森呢。

爸，那叫帕森斯，哈哈，还帕金森，咱不提这个行不。

不行，闺女，爸想好了，送你出国进修。

爸，你再说我可挂电话了啊，后天回家，冯缘已经回了，我俩回去后在家待两天，然后去巴厘岛，

等等等，毕业设计搞完就毕业了吗？

还有个小答辩，不过没关系，小事儿。

闺女。

爸，给我打两万过来，两万可能不够，三万吧，爸，你听没听，爸！

听呢，三万，好，注意安全，挂吧。

 

萧保山愣愣看着电话，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与这行，或者说这世界脱节了，连这个不好好上学的闺女都知道，是帕森斯，自己竟然说错，细想，是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深入学习调研，几乎所有的决策都是总经理在做，他一年不参加几次会，参加也是在重大决策上随便听听然后签字，直到半年前总经理辞职，啄木鸟的问题才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这个总经理，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跟自己干了整整十二年，他信任到言听计从的地步，然而说走就走了，还不算，竟然在深圳开凤凰游服饰公司，带走了最好的两个设计师和很多客户。

这个打击对他太大，也正是他决心向鹦鹉低头求合的原因，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不聘总经理，就是想今年闺女毕业了，把这位置交给她，可惜，闺女，不堪大业啊。

 

鹦鹉正半靠在秀丽怀里悠闲地喝茶看电视，王帅打电话说一会儿来接他，看看表，帅哥，几点飞机。

五点半。

还有仨半小时呢。

到北京机场得两小时，堵车麻烦了，十五分钟准备。

 

秀丽半拥着鹦鹉，鹦鹉看足球，秀丽看鹦鹉，鹦鹉笑秀丽跟着笑，鹦鹉皱眉秀丽跟着皱眉。

鹦鹉关电视，看看秀丽，轻轻抚抚秀丽的脸，妈，我走了。

走？到点儿了？

嗯，我走两三天，还回来。

秀丽笑，知道。

鹦鹉眨眨眼，知道？

你爸昨天说。

说什么？

两三天就见，你爸一说就准。

呵，妈，我爸在你眼里是不是神仙？

秀丽用力点头，是，孙悟空。

哈，怎么不是猪八戒。

猪八戒废物，孙悟空能耐。

鹦鹉抱着秀丽乐得肝疼。

好了妈，你等你的孙悟空吧，我走了，别想我啊。

鹦鹉起身，秀丽赶紧起来，想。

这是每次娘俩分别时的对话，鹦鹉转身把秀丽按坐在沙发上，我去收拾东西，你等我，然后从窗户那看我。

秀丽点头。

这也是每次分别时的规定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