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到医院时，娘仨儿全进了抢救室，妞在抢救室外的墙角蹲着，紧紧抱着头，医生拄着拐站在一边。

强子跑过来看也没看，直接把妞抱起来裹在怀里，妞头埋在胸前，感觉她呼吸急促，浑身抖成一团。

不断轻轻拍着妞的后背，好一会儿，才问医生，咋回事。

 

医生说了大概，强子有些站不住，抱着妞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半天才感觉自己喘了口气，给张涛打电话，到医院来。

张涛已接了路羚的电话，没两分钟和保柱长义都到了。

看看三人，也问医生，医生又简单说了一遍，张涛扶着医生走远些，问啥情况，有多严重。

医生也站不住了，坐下说，不知道，严重，肯定是严重，看到的都说，说，够呛。

 

张涛傻了眼，看看保柱，长义早跑到医务室去了。

几人看着医生们来来回回的穿梭，又一批护士医生跑过来，心都沉下去。

不大会儿抢救室出来人问谁是家属，要签字。

 

张涛让保柱扶着医生，跑过去，强子站起来说，我是。

护士冷冰冰的话，签字。

谁的？

仨人，你是谁的家属。

我，是仨人的。

都叫什么名。

强子说李万青，钱小丽，高，英武。

什么关系。

强子说嫂子小姨子，儿，儿子。喉咙有些塞。

 

护士看看他，都你签吗？

张涛忍不住问，咋样啊，那里面，仨，都，啥情况。

护士说不知道，正抢救呢。

 

强子没经历过，问，签字，什么字。

护士又冷冷道，上面写着呢，要看就看，反正看不看也没关系，不签就不抢救了。

强子二话没说，接过来写上自己的字。

护士转身进去了。

 

进进出出的医生让每个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妞捂着自己的脸，紧紧的。强子坐下，又把妞抱在怀里。

 

保柱已动用一切关系，找医院的领导，找最好的医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强子身心都麻了。

 

路羚和国顺媳妇和几个兄弟的家属都跑来了，玉菡小赵和公司的各部经理都过来了。抢救室的走廊里很快挤满了人，没人去强子和妞跟前，只在医生身边静静站着。

 

飚子和孬子都给张涛保柱不断打电话，都在往这边赶。

 

一个小时过去后，护士又出来让家属签病危通知单。

张涛几个忙迎上去，谁，谁病危。

找家属。

强子努力好半天才站起来，我，我签。

 

护士看强子一眼，这次态度明显好多了，李万青，钱小丽，还在抢救，我们会尽全力，希望家属做好思想准备。

强子的手有万斤沉。拿着笔不断抖动，透过人群，看向远处坐的医生。

 

众人闪出一条道，强子拿着单子走过来，医生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紧闭的嘴和两只握在一起的手看出他的紧张。

强子忍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哥，嫂子，她，她。

我听到了。

要签，字。

你签。

强子又拿起笔，在李万青病危通知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又在钱小丽通知单上写上自已的名字，签完字转过身，两滴泪落下来。

 

没多久，抢救室里出来一个年轻男医生，问谁是家属，签字，李万青的死亡通知单。

男医生简单解释了几句，胸部内脏破裂引发大出血是直接死亡原因，另外身体多处骨折，是受外力重力撞击碾压所致。

 

强子捂脸哭起来，泪水顺着指缝一滴滴下落。

男医生叹口气，我们尽力了。

张涛几个都哭出来。

 

强子忍忍走到医生跟前，蹲下扶住医生的双腿，哥，我，对不起啊。失声痛苦。

医生眼里流出两行泪，忍得呼吸都粗了，别哭，鹦鹉，他小姨，咋样。

强子摇头，使劲摇头。

男医生跟过来，家属节哀吧，签字，我们送人到太平间。

强子哭出声，医生接过通知单，写上自己名字。

男医生看看，你们，到底谁是家属。

张涛说都一样。

 

抢救室里推出了盖着白布的嫂子，强子扑过去，医生拄着拐站了几次没站起来，被保柱半抱起来。

一群医生护士们拦着众人，长义大叫着，拦着强哥。众兄弟们抱着强子和医生，强子只会挣扎着嘶吼。

 

妞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路羚几人不断安抚妞，握着她的手，拍着她的后背。妞一会儿抱头，一会儿捂脸，不说话，不出声，只有一串串的泪。

张涛半抱着强子，哥，你别这样，看嫂子，吓坏了，还有大哥，你这样哪儿行啊，还有，抢救室里，还有小丽和，鹦鹉呢。

 

张涛说着，不断流着泪，所有人都强忍着哭声，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

 

又是一段让人揪心的安静，只有众人隐忍地哭声。

 

抢救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随着鹦鹉哇哇的哭声。

众人围过去，医生们叫家属，跟着去病房。

 

张涛赶紧让路羚几个女人跟过去，自己也跑过去，拦住护士们推的车，咋样，鹦鹉，鹦鹉。

鹦鹉头上包着白布，小脑袋四下晃着张望着哭。

宝贝儿，叔叔在呢，别哭了，快叫叔叔。

 

鹦鹉看到张涛，伸出胳膊，更大声哭起来，叔叔，叔叔抱。

张涛要抱孩子，被医生们拦住，孩子没事儿，皮外伤，跟着去病房就行了。

 

张涛捂着自己的胸口，踉跄着差点跌倒，被路羚一把扶住。

回头看强子妞，哥，嫂子，鹦鹉没事儿，没事儿。

 

几人随着推鹦鹉的小车走了，强子和妞却毫无表情，似乎鹦鹉与自己无关一样。

众人的目光又投向抢救室。

 

强子抹干脸上的泪，又抱过妞，抚顺着妞的后背，妞的脸埋在强子胳膊上，不抬头，不睁眼，只是流泪。

 

又两个小时后，抢救室里出来消息，钱小丽暂时没生命危险，身体多次骨折，最重的伤是肋骨入肺，送监护室观察治疗。

 

飚子孬子乐子几人到时，强子和妞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张涛几个束手无策。

 

飚子过来说强哥，咱在这儿啥用没有，不管有啥事，咱得都先顾活的，你看看大哥和嫂子，还有鹦鹉，一直在哭，咱先回家好不好。

 

强子木木的转头看医生，医生也还是一个姿势。

 

强子眼里又流下泪来，声音不象自己的，那间屋，多冷啊。

张涛也哭，懂强子的意思。哥，先回家，咱还有好多事儿呢。

 

飚子和孬子扶着强子起来，凤儿和张涛扶着妞，保柱和长义半拖着医生。

张涛又向玉菡道，去把孩子带着，回家。

向钱钢和高兵道，你们留下几个兄弟，守着监护室，有事打电话。

两人点点头。

 

强子挣扎着甩开两人，过来扶过医生，感觉医生所有的重量都在扶他的人身上，如果一放手，就会瘫倒。

强子的泪瞬间滴落，擦也不敢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