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车纪趣

                                 ●董聚山

      产生学车的想法是转业之后。军营生活多年，又一直工作在机关，有车马伺候，不用为出行之事劳神，加之整天忙忙叨叨，时间和精力不济，也就没想学车。还有更直接的原因，就是怕开车出危险。

　　待脱下军装已四十有一，走进地方政府部门机关，原有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模式一下子全变了。其中变化最大的当属出行问题。无论平时上下班，还是外出参加公务活动，除了坐公交和打的，几乎无车可乘。望着同事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一个个驾着单位的或自购的车子意满志得的样子，好不羡煞人。

　　待学车的决心下定，并成为驾校学员后，才觉得学车原本不似想象的那么难。尽管处于年过不惑的人生尴尬期，对自己四肢和脑部的灵敏度已无自信可言，但抱定了认真的态度，操练起来竟也有板有眼，之中生发的不仅是自信，还纵生出很多妙趣。

　　学车第一关是交通法规。四天培训后，将发到手的复习题默默看上几遍，一般都能轻松通过考试。不过，也有例外，据授课教员讲，竟有连考八次而不过关者，真是匪夷所思！

　　我学的是小客富康车型，短尾，车身不长，属轻便型。然而，上车操练的启奏曲则显得有些艰涩和沉重。油门、离合器和制动踏板——车辆的起止和行进状态，主要取决于三者配合的默契程度；对时机和力道的掌控，对紧张慌乱的初练者来说，说起容易做起难，常常在一犹豫一走神之间操纵失控。差错频出导致险象环生，教练的训斥严厉且不会间断，心里发毛的你不免自感笨拙。以往，纵然你拥有几多骄人荣耀，此时的形象一定是狼狈的。

　　最容易摧毁你的自信的当属穿桩训练。脑袋要向后摔成一百八十度随时捕捉点位，踩离合的力道要随车行状态恰到好处，手中的方向盘则要紧随点位适时改变行进方向。其中速度控制最为关键，要始终保持一种近乎蠕动的状态，在眼睛、双手和大脑不停处置接踵而至的情况中，压离合的脚只要稍有差池，要么导致熄火或中途停车，要么会使速度突然冲起，致使瞬间的变化应对不及，点位标杆被冲得稀里哗啦。

　　练桩第一天最难捱，往往因找不到感觉而心急火燎，进而失去信心，甚至打起退堂鼓。不过，但凡练过的人都能体验到，捱过第一天，感觉就会悄然找到，这种从套路上看像打太极拳似的极有规律的运动，越练越有信心，不几日竟也得心应手。

　　在练桩的后两天，我对倒库、贴库操作要领已相当熟谙，在完成最后的倒库动作时，眼看半个车身宽松入库，与两侧竖杆距离适中，这就意味着整套动作已宣告完成。这时，厌倦了蠕动的我按捺不住对速度的那种渴望，脚一反常规猛地抬起离合，车子便立即来了一个漂亮的冰上舞蹈动作，哧溜溜快速滑向后方；待靠近目标时猛踩刹车，车头一个颔首，戛然而止。这感觉就一个字：爽！不过，此举往往会招致教练的白眼。

　　当然，蹊跷的事情总是有的。集中训练穿桩时，分在我们组一个女孩儿就令人费解，马上要桩考了，她倒车入库却屡屡撞杆。不知是心理问题，还是捕获目标点位的参照系无法矫正。教练大光其火，大伙为她着急，就连同组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都急的跺起脚来，她却越练越糟。

　　邪门不？还有更邪门的。教练说他曾带过一个学员，从练桩到考桩，期间操练无数遍，倒车入库竟一次都没有完成过。所幸的是，我们身边的这位女学友临阵醒悟，桩考时竟超常发挥而通过。这是后话。

　　马上桩考了，不管平时练的好坏，大家都一样紧张。因为这次一旦通不过，麻烦就大了，且也不能保证下次就一定通过。何况大家生活的都不轻松，谁想再拖个累赘呢？紧张到什么程度，一个女孩讲昨晚她几乎通宵未眠，睁眼闭眼都是晃动的考杆。

　　桩考20人一组，我排在第一号，暗自叫苦。进入考场，众目睽睽之下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没办法，斗着胆应声而上，驾位上故作沉着，两腿却依然瑟瑟发抖。不过，自信终究战胜了胆怯，一招一式下来，整套操作的竟准确无误一气呵成。场下，大伙的祝贺声中明显掺杂着羡慕的成分。当初被公认倒霉的“第一号”，这会儿又仿佛成了幸运号。“我要是第一号该有多好！”有人这样直言。接着，每通过一个，大伙都忘情地相互击掌祝贺。遇到不幸被刷下者，便都跟着唏嘘惋惜。他们大多年轻得如同二十年前的我，此时同这些青春年少者同喜同忧，自己仿佛也变得很青春很朝气。

　　路面驾驶训练较之练桩要有趣的多，上下坡行驶、直角转弯、曲线行驶、百米加减档、单边桥、连续障碍路和侧方位停车等一个个科目练下来，想必人人都能找到当驾驶员的感觉，在平衡速度和方向这两者关系中体验一种特别的快感。训练中即便遇到些障碍，也基本能克服。

　　然而，路考比之桩考，气氛更显得紧张。桩考的执考官是电子设备，电子考场内当出现撞杆、出线和中途停车等错误时，车辆就会自动熄火，且当即报出你的违规之处。但总的感觉“电子考官”还是宽容的，有些细小的失误都会放你一马。路考就不同了，警察考官地端坐于你的身旁，目光严厉，不怒自威，让你不免心里发虚，手脚发抖。

　　路考这天，小雨淅淅沥沥。同样是20人一组，一人前面应考，其余人打着伞，东倒西歪地或蹲或立于一辆运输车的车斗，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应考。终于，第一号喊过报告上了考车。不过，这次的第一号不是我，也幸亏不是我。其情其景，用时下流行的话说，那真叫郁闷呀！在直角转弯至曲线路间的仅几步路之内，这位看上去颇有风度、车练得相当不错的“男一号”，因没有进行加减档，当然是觉得如此短的距离内没有必要，当即被这位黑脸考官活生生地给刷了下来。如此前功尽弃，他的懊恼和无奈简直难于言表。

　　好一个前车之鉴啊！轮到我考试时，我极力保持镇定，平时自己爱犯的小毛病，如上车忘系安全带、起步停车忘打转向灯等，都会给你带来致命一击，不可有一丝疏漏。谢天谢地！整个过程中，除变换档位时，有眼睛看档嫌疑而遭考官警告外，并无其它“劣迹”。

　　闯关终告成功，诱人已久的驾驶证不几日即可到手。于是乎，跟着考试过关的学友一起兴高采烈起来，并且用胜利的方式来欢呼，就像完成了一大历史使命。

　　其实，在那些西方国家，取得驾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你不会开车，没有驾照，人家会觉得不可议。所幸的是，中国也正在向这方向发展，已普遍不把驾驶当技能，而视为起码的生活和生存本领，并且驾驶队伍同城市拥堵的车辆一样数量剧增。

　　不管怎么说，练成车拿到驾照总归是件好事。

　　记得一次练车返回途中，邻座的一位学友曾一个劲儿地抱怨学车太苦，似有花钱买罪受般悔意。我当时劝慰道：“其实，生命的意义在于对各种生存方式的体验和感受过程。学车也是这样，乃一种新的尝试和感受，抛开驾照之类的诱惑不说，同那些乐此不疲的历险者一样，当你完全以一种体验的心情投入练车这项新的运动，苦也罢累也罢，你都不会感到疲惫和厌倦，而是觉得十分有趣，仿佛人生也厚实了许多。” 车友闻言一脸惊讶地说：“看不出你是位高人呀！这话挺有哲理，挺受用的。”继而断言：“以你这样的心态练车，车一定会练得不错，而且满享受哩！”

　　行了，就以上述对话作为此文的结束语吧！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