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悼吾兄叶红（回忆性散文）
(2023-10-22 15: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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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吾兄叶红
惊悉大哥在京仙逝的消息，即与老伴乘6次特快兼程北上。在那狭窄的卧铺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乃起而赋悼亡诗一首。诗曰：
我们兄妹六人生长在汉水之滨，襄河堤畔。经历了1959——1962年的饥饿和“文革”中的风风雨雨。在我们生命的情愫中不唯手足情深，亦且时代血浓。现在老大溘然长逝，不由不情激于中，泪如泉涌……
记得1960年老大在县城仙桃上高中，每个周末的下午回家总是急着摸床下的坛子，那时家里能吃的东西只有床下的一坛腌洋姜（洋姜经母亲的巧手腌制后味颇酸甜）。有一次老大周末没回家，母亲命我给他送些吃的去。她用拾来的大麦穗做了几个麦饼，还有一小坛腌洋姜，让我用一根竹杆挑着上路。那时我还不满十岁，还没有单独去过仙桃。我顺着汉江大堤一直往下走，心里知道这样就可以走到仙桃。仙桃距老家有20多里，我不知道自己孤零零地走了多久。后来看到江边出现了许多船，又看到大片的房子，心里就一喜。学校离江堤并不远，我终于找到了学校的门，因为我好歹认得那铁栅门上边排列的几个字：“湖北省仙桃中学”。只见男男女女的学生们出出进进，学校那么大，人又那么多，我一个小孩子家到哪里去找哥哥呢？发了一会儿愁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干脆把用竹杆挑着的饼袋子和洋姜坛子放在门边的墙根处，自己就坐在门边的地上，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盯着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这就是后来才知道的“守株待兔”的好办法。大约等了很久，在太阳已经向西边偏下去的时候，我终于看见大哥拉着一辆板车从外面进来，我激动地站起来，跑过去……哥停车惊讶地叫了我一声，我的眼泪不知怎么就刷刷地掉下来了……我转身去拿地上的东西，哥告诉我：“今天在学校的农场劳动，刚放工回来，幸好就碰上你，要不就碰不到了……”哥看来是饿极了，解开装饼的袋子赶紧摸出两个饼来，递给我一个，另一个就塞到口中。看着他吃的样子我心里真高兴。那时候，我们整日的感觉就是“饿”，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吃”。
有了第一次给哥送饼的经历，第二次胆子就大多了。我仍然是按妈的嘱咐，用一根竹杆，挑着饼袋子和洋姜坛子上路。仍然是孤零零地走了20多里路，仍然是像一个傻瓜一样在校门口等……守株待兔，然而，一直守到天黑都没看到渴盼的哥哥的身影……天已经黑了，我没有哪里可去，心也有点慌……在黑夜里顺着莽莽汉江大堤更孤独更害怕地走回来，直到半夜才走到老家的街口……在黑暗中听到妈在凄惨地叫着我的名字……我才又哭了……
到大哥大学将毕业，我也在仙桃上高中的时候，饥饿的影子才渐渐离开我们。但紧接着就是“文革”的风雨笼罩全国，也浸染了我们的家。在大串连的途中偶遇大哥我无比激动；在“新”、“红”两派的斗争中因受大哥的影响我反戈一击；我们在“百万雄师”的血洗中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命……在瞬息万变的政治风潮中，我们虽短暂握权但终长久受压……
后来我想，大哥可以说是对我的人生道路影响最大的人。少年时代，他影响我爱书、爱学校、爱文学；青年时代，他带着我在政治风潮中搏击、浮沉……;即便是我尔后投身教育、毅然南下、涉足私校、忍为工仔，也无不受到他的启迪、引领。然而，在我投南下海后不久，他却在广州大学退休北上了……公事私事、国事家事、儿女纠葛、情感寄托……他退休后的生活想来也不会太平静。
老大到北京之后，我和他只见过一面。2002年母亲在老家去世，兄弟姐妹、儿女子侄都从南北汇聚到老家。母亲享年86岁，，她虽一生劳苦，但晚年儿孙满堂，也算是福寿双全了。哥知道母亲在临终昏迷时口中老是念着我的名字，或许是因为这老二（我排行第二）命途多舛、磨难特多，被母亲时时记挂的缘故吧。哥要我给母亲写悼词、写祭文。送别母亲后，我们就匆匆辞行、分道南北。万没有想到，这竟是我们人生最后的永诀！没有想到这么快你就随着母亲去了！记得今年春节，大年初一的早晨我给你打电话，我听到那一头你的声音有点嘶哑，但这嘶哑的声音中我听出了兴奋和惊讶。你说你的诗集已正式出版了，由出版社代为销售……你说约好了弟兄们在武汉相聚，由你来作安排……可是，没有来得及让你作安排，上帝就匆匆摄走了你的魂魄……听大姐说，你到天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是同仁把你送到医院的。你昏迷后就一直没有醒来，该说的话竟连一句也没有说……
上帝为什么要这样匆忙地接你走？为什么要在生死契阔中让你、让大姐、让兄弟姐妹、让儿女子侄们留下无尽的遗憾？大哥，我知道你的灵魂已经远逝，你的肉身已被焚化，死亡对于你只不过是一个弃旧迎新的“节日”。在这个“节日”里，你抛弃了一个厮守67年的肉体，而开始一个新生灵的旅程……你的新旅程已经开始，而我们的旧旅程还没有结束。大哥，你永远都走在我们的前面，你永远都是一个领头带路的人……
大哥啊，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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