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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一片鱼的鳃

文【墨轩】

新年将近，会天大雪，一片洁白。像是祭祀着什么。时间爬满枯藤。

一个人，蜗居在世界一角，听着陈绮贞的那首《九份的咖啡店》。收一袭忧伤，藏一袖悲戚，我把心事铺成一地寒凉。灵魂迷失在空灵的悸动中。

窗外，到处是清一色的冷色调，一些风景开始冬眠。

老人守着斑驳的竹篱笆，岁月的熨斗，烫平了相思的皱纹。那根旱烟管，使劲地吧嗒着，不死的烟圈挣扎出日子的瘦骨。流浪的风拐进歪歪斜斜的小巷，买醉。柴门几声犬吠，应是新人叩门。田埂一声长长的牛哞，摇晃了整个黄昏。返乡的雪花，在路边冻成一朵朵乡愁。湿润了游子干枯的灵魂。故乡，仅仅一张火车票的距离，皱巴巴的，像嚼不烂的槟榔。

远处炊烟像一划干枯的飞白，撞破一纸萧瑟。寒鸦袅入画境。红尘外，半山虚掩，古寺清幽，种几树菩提，伴青灯古佛，凉风牵动发黄的梵文。不是风动，而是心动。这是拈花一笑的禅机。向往之。

此刻，心很宁静。偶然想起许多。

忆起童年手上攥集着的一大把蝉声，六月蛙鸣将满塘的月白，磨成荷香四溢。浅酌一杯夏。那是唐朝的诗。那是宋朝的词。捧一斛清风，解暑。

忆起杨柳岸蹀躞的斜雨，曾泼活一幅江南水墨，叩醒那柄尘封的油纸伞。古老水乡的梦一页页复苏。乌篷船躬身钻出桥洞，一杆细蒿，撑开波光粼粼。好想，借一片鱼的鳃，畅游。

忆起小镇的青石板路。雨巷深处经常会飘来卖豆腐的叫卖声，比那豆腐儿还嫩。溪边有捣衣的女子，莞尔如萍，青丝如瀑，往事今事从上面轻轻淌过。

太多，太多，像一笔笔谢思的省略，诠释着岁月的密码。当然还会忆起一个人。

那是父亲。有一首诗曾这样来写思念：“你走时，把影子留给了墙壁。灯灭时，你却亮着。”这是一种噬骨的痛。很难想象，你已走远，远的与我不共一块蓝天。而我的心头却落着远方的雨点。梦中，总是离别。只记得站台聒噪，你的唇语来不及破译，便被翻滚的车轮碾碎。只瞥见两株落光叶的木棉在空中站成缄默。于是葬你于心之一隅，我便成了你的墓碑。

思念长满青苔，不知道枯萎。打包，寄给梦中的明月。我一直在等待。坐在弯弯曲曲的心事里等待。

等待枯叶中飞出一只青鸟。等待上弦月与下弦月重逢。等待“等待”在痛苦中发酵，酿成蒲团的泪，木鱼的汤。饮鸩止渴。

我愿是一名囚徒。永远囚禁在过去里。然而，一切都挡不住尘啸过往。

深夜，不觉。雪依旧在下，下的如此认真。一盏孤灯，亮白了钨丝，却遣不走屋顶那只乱叫的猫。窗台上，腊梅悄悄绽放出花蕾，熏香了几行清冷的文字。“是谁把黑糊在窗上？窒息了空气。眼睛掐着夜的脖子，逼它吐出鱼肚白”。喜欢某人的这句诗。也许直到月光收回月光，梦收回梦，夜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一切都睡了，只有摇椅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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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月22日夜